當清晨的第一抹光褪去夜幕的黑暗，索洛碧亞27區(qū)管理局的大廳亦同時發(fā)出刺耳的“嘀嘀嘀”警示聲。

索洛碧亞科技發(fā)達，所有區(qū)域每個街道角落都布滿了監(jiān)控器，而比監(jiān)控器鋪設(shè)得更嚴密的是能力屏蔽器和能力監(jiān)控器。

前者屏蔽異種的異能，后者監(jiān)控區(qū)域內(nèi)異變的人員。

在如此嚴密的控制下，所有異化后不論是變成墮種或是異種的存在，在其異變成功的第一時間，安全局都能快速察覺到，這套系統(tǒng)確保著整個索洛碧亞絕對的安全。

唯一可惜的是，屏蔽器只能屏蔽異種的能力，卻無法屏蔽墮種的殺繆，畢竟墮種沒有理智還體能強大且嗜殺。

每當警報聲響起，安全局都會第一時間出動專門的特警隊。

而此刻，宗政律明看著手環(huán)顯示的異變位置和信息，神色微變，目光沉沉地望向隔壁那灰藍色的建筑。

垂下的手腕間，手環(huán)正標紅的位置顯示著異變者的位置就在他目光所及的那棟灰藍色建筑范圍內(nèi)。

一旁的莉娜看著丈夫與往日接收信息不同的模樣有些擔憂：“怎么了？這次異變的情況很糟糕嗎？”

莉娜心里劃過不少猜測，比如，是異變的人數(shù)很多或是異變的人成墮種了并造成大量死亡了。

自從異變出現(xiàn)以來，異化成墮種的要比異化成異種的幾率要大得多，異化墮種造成大量死亡的這種事情歷史上也發(fā)生過幾件，不過自從丈夫接管安全局后，這種情況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而且丈夫?qū)τ谔幚磉@種時不時出現(xiàn)的異化現(xiàn)象早就習以為常，完全能做到程序化的冷漠，這一次的異化警報卻令他出現(xiàn)不同于以往的情緒，甚至是有些沉重，莉娜面色也不由地露出幾分不安。

看出妻子的擔憂，宗政律明聲音沉沉解釋了一句。

“異變，在隔壁?！?

他說的不算明白，莉娜卻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隔壁……不就是林家嘛。莉娜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不好的猜測，異變的不會是林云逸吧？

宗政律明倒沒像妻子想那么多，但他確實也猜測過最壞的結(jié)果。

“我先去看看?！?

他走了兩步，又想起叮囑道。

“先別讓斐兒知道?！?

莉娜點點頭，望著丈夫離去的背影，靠著門邊的莉娜嘆氣，即使他不說，她也明白這不能讓斐兒知道啊。

——

清晨的林家格外熱鬧，一隊身穿淺綠色繡著樹木徽紋的安全局的警員將林家宅院牢牢控制住，他們手中皆握著銀色的超能槍。

林家夫婦和三十七名傭人皆已到齊，面對這么一群手握槍支的冷酷警員們，他們完全不敢有其他的動作，安分整齊地站在院中。

而在被眾人遠離的中心初，身穿灰色條紋睡衣的少年低著頭，沉默著不發(fā)一語。

當宗政律明趕到看到這一幕時，心中的大石終于還是落了地，最不愿看到的情況，還是發(fā)生了。

墨綠色的制服天然代表了他的職責，往日他是欣賞他的后輩，是女兒的好友，而今日，他是待捕的“罪人”，而自己則是要捉拿他的警官。

宗政律明放緩了步伐，打量著低頭不語的少年，心里亦感到惋惜。

看樣子，是異化成異種了。

宗政律明一如往日的冷肅，仿佛面前的只是一個陌生人，瞥了一眼離得近的警員，冷聲道：“確認了嗎？”

警員身子一挺，連忙回答：“局長，確認了，根據(jù)能量探測器顯示，異變的人就是他?！?

“只是……”

警員猶豫了下才繼續(xù)說：“他不愿意帶封鎖圈，他說認識您，我們……不敢強行給他戴?！?

宗政律明聞言扭頭看向低著頭帶著幾分陰郁的林云逸。

林云逸地此刻依然恍惚著，不論是被突然闖進來的安全局警員強制性地從床上被拖出來，還是父母擔憂又害怕的神情，甚至是那只莫名形成又散架的機械巨犬。

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場荒謬的夢。

他多么希望這就是一場夢。

他怎么會是異種呢，他是罪人嗎？

“林云逸，接受現(xiàn)實吧?！?

熟悉的聲音喚醒了他混沌的大腦，少年臉色煞白，他扯了扯唇角。

“律叔，我真的是罪人嗎？明明……我還是我啊，又是誰來判斷我是罪人的？”

林云逸忍不住問道，正如昨夜斐兒問他的一樣，異種真的生來就壞嗎？他非常明白自己，不論是異變前還是異變后都沒有書中說的那種要殺繆的想法和沖動。

他依然還是原來的自己，不論思想還是肉體。

如果，林云逸腦子里突然有一個狂妄又可怕的猜想。

如果他曾經(jīng)看到的異變“墮種”和“異種”說法是真實的話，如果索洛碧亞這么多年所有異變成異種的人都和他一樣的話，那“罪人論”真的是，真實的嗎？

下一秒，宗政律明的話讓他如墜冰窖。

“不需要判定，異種必定是有罪的，只要在索洛碧亞。”

這句話很輕，但足以讓林云逸聽見，宗政律明知道他是個聰明的孩子，有些事情即使他不說，林云逸也能找到答案，而他所說的不過是讓他將事實確認罷了。

這么多年，異變成異種的人并不少，“罪人論”可以騙過普通人，然而那些異變成異種的人總是會有幾個聰明的能猜到這場巨大的騙局。

只是，宗政律明心里嘆氣，聰明和愚蠢又有什么區(qū)別呢，只要在索洛碧亞，異化的存在就是有罪。

宗政律明接過手下遞來的封鎖環(huán)，無視還在被真相打擊得快要破碎了似的林云逸，一把將封鎖環(huán)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看了眼林家夫婦：“你們的兒子已經(jīng)不在了，現(xiàn)在的是異種，是惡魔轉(zhuǎn)世，節(jié)哀吧?！?

說完，也不在乎他們的反應(yīng)，朝后招了招手。

“好了，收隊?！?

然而，在他轉(zhuǎn)身的前一秒，身后傳來一個充滿疑惑的童聲。

“爸爸，你們……在干什么呀？”

小女孩穿著牛仔背帶褲，外套一件雪白的毛絨外套，金色頭發(fā)披散著，看得出來剛起床不久，甚至還來得及沒有梳理。她看不懂場上凝重的氣氛，小步跑到宗政律明的身邊，身高只到他的膝蓋上面一點。

斐兒掃了一眼周圍人的面色后，才隱約察覺不對勁，不安地抓住自家父親的褲子。

小女孩的到來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連那些冷著臉的安全局警員門都不自覺地用余光看向她。

宗政律明習慣性的揚起一抹笑，而后又快速收斂。

正經(jīng)場合，他得嚴肅！

“斐兒，你怎么過來了？”

斐兒抬頭看了眼他，又扭頭看了眼林云逸。

“爸爸，我今天和壯壯哥哥約好了呀！”

“不過，爸爸、哥哥還有叔叔阿姨們……你們?yōu)槭裁炊家驹谠鹤永镅?，是在做游戲嗎？?

宗政律明低頭看著不及他腿高的小女兒，她的眼睛澄澈干凈，污濁的世界未曾浸染過她半分。

而他，該怎么告訴她，她的壯壯哥哥變成異種，將離她而去的現(xiàn)實呢。

在宗政律明還沒想好如何開口的時候，林云逸已從真相的打擊中回過神來，看著走來的小女孩，金色的發(fā)絲在微風中飄揚著，泛著淺淺的金光，他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灰暗的，只有她是干凈的。

索洛碧亞……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安全局究竟扮演著一個什么樣的角色？他印象中那個面冷心熱的長輩宗政律明究竟又扮演一個什么樣的角色呢？

林云逸是怨的，是恨的，但若非他異變了，他也不會去思考這些問題，刀沒落在自己脖子上總是不疼的，他不知道今后的命運會如何，或許沒有明天了也不一定。

他盡量克制著自己露出一個如往常般溫柔氣和的笑容：“斐兒，今天怎么這么早來找哥哥了，可惜哥哥今天有事不能陪斐兒了，斐兒先回去，哥哥改天再陪斐兒玩，好嗎？”

“哥哥說謊?！?

斐兒一把撲向林云逸，緊緊抱住他的腿，她注視著臉色蒼白的少年，精致的眉間泛上一抹愁。

“哥哥在難過。”

她肯定著，而后又疑惑地。

“哥哥為什么難過？”

林云逸笑容一僵，女孩的聰慧令他驚艷也令他感到有些不堪。

向來以全能好哥哥形象出現(xiàn)在斐兒面前的他，如今卻衣衫不整地被帶上了項圈，淪為不知未來去向的犯人，他并不想讓斐兒見到這樣的自己，至少他希望未來斐兒回憶起他的時候，記住的是那個她仰慕的壯壯哥哥，而不是一個狼狽被抓走的“罪惡”異種。

林云逸蹲下身子，想伸出手像往常一樣撫摸小女孩的頭，卻想起自己未曾洗漱，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

他違心地開口：“哥哥，沒有難過?！?

斐兒不信，但年幼的她已經(jīng)知道，當一個人決意撒謊時，她無論如何是要不到答案的。

她將目光放在了存在感極強的散發(fā)著淡藍色光暈的項圈上，于是，她換了個話題。

“哥哥，這個項圈好漂亮啊?！?

“是新買的嗎，真好看?！?

這話，林云逸沒辦法回答，這種項圈，他沒辦法覺得好看，如果有選擇，別說買了，送他都不想要。

一旁的宗政律明看不下去了，林云逸本來就夠慘了，看看他現(xiàn)在破防的樣子，他都懷疑他下一秒就要碎了。

“好了斐兒，別鬧你壯壯哥哥了，爸爸和他還有事，你先跟媽媽回家?！?

原來莉娜在發(fā)現(xiàn)斐兒不見時，便連忙往這趕來了，只是看到斐兒一直纏著林云逸，也就沒作聲，只站在一旁看著。

林云逸……是個好孩子，只是可惜了。

斐兒回頭望了一眼媽媽，而后搖搖頭，再看向深綠色制服的爸爸和旁邊一排站著的綠色制服的警員們。

她有種莫名的感覺，如果壯壯哥哥走了，也許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小小的她沒有反抗制度的能力，只能笨拙地抱著林云逸，朝父親一個勁地搖頭，眼里委屈地沁上淚水。

宗政律明心疼女兒，但職責注定他要帶走林云逸，他伸手欲要拉開斐兒，可他沒想到斐兒的決心如此之強，他也不能用對付其他人那套強硬手段來對付她。

一時間，現(xiàn)場陷入了膠著。

看著緊緊摟住自己抗爭著的斐兒，和一旁哭泣著不敢多言的父母，此時此刻，林云逸反而看開了。

他抬頭看向宗政律明：“律叔，讓我和斐兒說吧?！?

“放心，我不會說什么不該說的?！?

宗政律明沉默著，但放開了拉住斐兒的手。

林云逸笑了笑，聲音一如往常般溫柔，他回抱了下女孩而后將她輕輕推開。

“斐兒，哥哥……異變了，哥哥現(xiàn)在是個……罪人，很抱歉答應(yīng)陪斐兒過五歲生日的約定哥哥要失約了，但哥哥給斐兒準備了禮物哦，就在柜子的第二個抽屜，斐兒這么聰明一定可以找到的?！?

罪人？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她當然知道罪人是什么，甚至昨天她還和壯壯哥哥討論過，可是……她想到老師曾說過的那條關(guān)于罪人的法律——

索洛碧亞法律規(guī)定，所有異變了的罪人，都要被安全局帶離，且銷掉其作為索洛碧亞公民的所有權(quán)力。

不可以的，這個年紀的她還理解不了太多的道理，但她也隱約感知到公民權(quán)力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她不希望壯壯哥哥離開，至少不要是這樣子的離開。

如水珠般的眼淚暈濕了林云逸的領(lǐng)口，她的眼睛鼻子哭的紅腫，聲音一抽一抽地艱難地反駁著。

“不對不對，哥哥是好人，哥哥明明還是嗚嗚……”哥哥。

剩下的話被林云逸的手捂住，他制止斐兒接下來不允許說的話，斐兒不解地流著淚看著他。

“斐兒，別哭?！彼焓州p輕抹去小女孩臉上不停滾落的淚水，將她交給一直站著旁邊注視著這一切的莉娜。

而后站起身與宗政律明對視：“宗政局長，帶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