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參拾參篇：詭鎮異聞錄（壹）
我從未想過，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回到故鄉。
深夜的火車在鐵軌上發出規律的轟鳴，我靠在硬座車廂的窗邊，望著外面漆黑的夜色。玻璃上映出我疲憊的面容，眼下有明顯的青黑。自從接到那通電話，我就再也沒能好好睡過一覺。
“叮鈴——“
手機突然響起，我渾身一顫，差點把手機摔在地上。屏幕上顯示著“未知號碼“四個字，我的心跳陡然加快。這已經是這周第三次了，每次都是深夜，每次都是未知號碼。
我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喂？“
電話那頭傳來沙沙的雜音，像是老式收音機調頻時的噪音。我屏住呼吸，等待著那個熟悉的聲音。
“小...小安...“
果然，是奶奶的聲音。但和記憶中慈祥溫和的語調不同，這個聲音沙啞而顫抖，仿佛在極力壓抑著什么。
“奶奶？是您嗎？“我的聲音也在發抖，“您在哪里？為什么...“
“回...回來...“奶奶的聲音斷斷續續，“一定要...在月圓之夜前...回來...“
“奶奶，到底發生什么事了？“我急切地問道，“您不是說要去旅游嗎？為什么...“
“記住...千萬不要...在晚上...出門...“奶奶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特別是...不要靠近...老槐樹...“
電話突然斷了。
我握著手機的手心已經沁滿冷汗。三天前，我接到鎮上的電話，說奶奶失蹤了。她留下了一張字條，說要出去旅游，但什么都沒帶就走了。更詭異的是，鎮上的監控顯示，奶奶最后出現的地方，是鎮子西邊的老槐樹下。
那棵槐樹，是鎮上的禁忌。從我記事起，就聽老人們說，那棵樹不干凈。每到月圓之夜，樹下總會傳來奇怪的哭聲。小時候我總以為是大人嚇唬小孩的把戲，但現在...
火車緩緩駛入站臺，我拖著行李箱走下火車。深夜的站臺空無一人，慘白的路燈在霧氣中顯得格外朦朧。我看了看手機，凌晨兩點十五分。
站臺外停著一輛破舊的出租車，司機是個中年男人，戴著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我報出地址后，他明顯僵了一下。
“姑娘，這么晚去那里...不太好吧？“司機的聲音有些發顫。
“我回家?！拔液喍痰鼗卮?。
司機沒再說話，發動了車子。路上異常安靜，連蟲鳴聲都聽不見。我望著窗外飛逝的黑暗，突然注意到后視鏡里司機的眼神——他一直在偷偷打量我。
“師傅，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試探著問。
司機的手明顯抖了一下，車子也跟著晃了晃?！皼]...沒什么。就是最近鎮上不太平，您...您還是小心點?！?
“怎么個不太平法？“
司機咽了口唾沫：“上個月開始，每到半夜，鎮上就會響起鈴聲。不是電話鈴，是那種...老式的銅鈴聲。一開始大家還以為是哪家的風鈴，后來發現...聲音是從老槐樹那邊傳來的。“
我感覺后背一陣發涼：“然后呢？“
“然后...“司機的聲音越來越低，“凡是聽到鈴聲的人，第二天都會失蹤。就像...就像被什么東西帶走了一樣?！?
車子突然一個急剎車，我差點撞上前座。抬頭一看，已經到了我家門口。
“就...就到這兒吧?！八緳C的臉色在路燈下顯得慘白，“前面...前面我就不去了。“
我付了錢，拖著行李箱下車。剛關上車門，司機就猛踩油門，車子幾乎是逃也似的開走了。
站在熟悉的家門口，我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院子里雜草叢生，顯然很久沒人打理了。我摸出鑰匙，卻發現大門根本沒鎖。
“吱呀——“
老舊的木門發出刺耳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走進屋內?；覊m在光束中飛舞，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霉味。
突然，我的手電筒照到了什么——客廳的茶幾上，擺著一個老式的銅鈴。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我從未見過的物件，銅鈴上刻著古怪的花紋，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就在這時，一陣冷風突然從身后襲來。我猛地轉身，手電筒的光束掃過門口——
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我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那絕不是錯覺，我清楚地看到，一個佝僂的身影從門口掠過，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手電筒的光開始閃爍，我拼命按著開關，但光線越來越暗。在最后一絲光亮消失前，我看到了更可怕的一幕——銅鈴，正在無聲地搖晃。
黑暗瞬間吞沒了一切。
我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耳邊傳來細微的聲響，像是有人在輕輕踱步，又像是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但我知道，門窗都是關著的。
“叮鈴——“
銅鈴聲突然響起，近在咫尺。
我感覺有什么冰涼的東西擦過我的臉頰，帶著一股腐朽的氣息。我想尖叫，卻發不出聲音；想逃跑，雙腿卻像生了根。
鈴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刺眼的屏幕亮光驅散了部分黑暗，我幾乎是撲過去接通了電話。
“喂？“是一個陌生的男聲，“請問是林小安嗎？我是鎮派出所的張警官。關于你奶奶的失蹤案，我們發現了一些新的線索...“
我死死攥著手機，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什么線索？“
“我們在老槐樹下發現了一個地窖，里面...“張警官的聲音突然變得模糊，“等等，這是什么聲音？“
我的心跳驟停——電話那頭，傳來了清晰的銅鈴聲。
“張警官？張警官！“
電話斷了。
我癱坐在地上，手機從手中滑落。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我抬頭看向窗外，渾身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
院子里的老槐樹下，站著一個人影。
那身影佝僂著，正緩緩朝房子走來。月光下，我看清了她的臉。
是奶奶。
但那張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睛是兩個漆黑的空洞。她的嘴角以一種詭異的角度上揚，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最可怕的是，她的手里，正握著一個銅鈴。
“叮鈴——“
鈴聲在寂靜的夜里回蕩。
我死死捂住嘴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奶奶的身影越來越近，我能看到她身上穿著那件熟悉的碎花布衫，但布料已經破敗不堪，像是被什么東西撕扯過。
她的腳步很輕，幾乎沒有聲音，但每一步都讓我的心跳加快一分。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扭曲成奇怪的形狀。
突然，她停在了窗前。
我屏住呼吸，感覺心臟快要跳出胸腔。奶奶的臉貼在玻璃上，那雙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屋內。她的嘴角依然掛著那個詭異的笑容，臉上的皺紋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深刻。
“小安...“她的聲音從窗外傳來，沙啞而空洞，“你終于回來了...“
我蜷縮在沙發后面，一動也不敢動。手心里全是冷汗，后背的衣服已經被浸透。窗外的身影一動不動，就那么靜靜地站著，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感覺自己的神經快要崩潰了。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雞鳴。
奶奶的身影猛地一顫，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她緩緩后退，消失在黑暗中。
我癱軟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天邊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開始了。
但我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