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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暴雨沖刷過的山澗騰起乳白色水霧,崔文文踩著濕滑的鵝卵石往上游走。節目組丟失的醫藥箱卡在瀑布下的石縫里,紅漆外殼時隱時現,像團凝固的血。她剛要俯身,手腕突然被藤編手鏈勾住——紀夢喬不知何時追來,防水衣下擺沾滿泥漿。

“你不要命了?“向來爽朗的聲線發著顫,“上周陸也差點在這里被卷走!“

崔文文望著對方抓紅的手腕,突然發現紀夢喬左耳缺了枚藍寶石耳釘,那是她從不離身的飾品。

爭執間雷鳴驟起,山洪裹挾斷木傾瀉而下。崔文文被拽進巖洞的瞬間,渾濁的浪頭拍碎在洞口。幽藍的應急燈照亮石壁上遠古的圖騰,紀夢喬撕開浸濕的防水衣,露出腰間猙獰的疤痕——蜈蚣般的手術痕跡從肋下延伸到脊椎。

“三年前選秀總決賽前夜,“她指尖摩挲著疤痕,“我被私生飯跟蹤,從安全通道滾下十七級臺階。“應急燈在她臉上投下搖晃的光斑,“肋骨插進肺里時,我聽見自己的呼吸像漏氣的氣球。“

崔文文攥著采藥鐮的手微微發抖。洞外洪流轟鳴,紀夢喬的耳釘在掌心泛著冷光,是方才拉扯時掉落的。她忽然明白這枚藍寶石為何從不離身——內側刻著極小的“J.M.2019“,是那場事故的日期。

“他們給我打了十一根鋼釘。“紀夢喬將草藥敷在崔文文擦傷的小腿,“每次陰雨天,骨頭縫里都像有螞蟻在爬。“她笑著掀起褲管,金屬支架在冷光下泛著寒芒,“所以看到你冒雨找藥箱,我......“

轟鳴聲忽然減弱,崔文文在漸息的水聲中聽見極輕的哽咽。紀夢喬背過身整理急救包,防水布摩擦聲掩蓋了抽泣。崔文文想起昨夜在牧川藥箱看見的鎮痛貼,包裝上潦草地寫著“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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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她們在亂石灘發現醫藥箱。箱體裂口處卡著條褪色的紅綢帶,崔文文認出是村口老槐樹上的祈愿帶。紀夢喬突然跪坐在碎石堆里,指甲摳進箱體縫隙:“找到了...終于找到了...“

箱底藏著個密封袋,泛黃的照片上,穿民族服飾的少女在曬藥架前微笑——竟是年輕時的紀夢喬。原來十年前她是民俗紀錄片志愿者,在這里結識了采藥老人,直到山洪沖毀村落,老人為救她被卷入激流。

“阿嬤說山鬼憐善人,會收走最珍貴的東西當祭品。“崔文文將祈愿帶系回老槐樹,枝頭銅鈴在晨風中叮當作響。紀夢喬顫抖著觸摸樹皮上的刻痕,那是老人教她辨認草藥的記號,如今已長成扭曲的樹痂。

節目組趕來時,紀夢喬正將藍寶石耳釘埋進樹根。崔文文默默摘下阿嬤給的桃木護身符,輕輕放進土坑。當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她們聽見樹冠傳來山雀的清啼,像是某種古老的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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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拍攝間隙,崔文文在紀夢喬行李箱發現褪色的采藥簍。簍底壓著本《滇南本草手札》,泛黃的書頁間夾著干枯的虎耳草,墨跡暈染的批注里藏著未寄出的信:“致小喬,當歸三月......“

暴雨再度來襲時,兩人縮在設備間烘烤浸濕的藥材。紀夢喬突然哼起陌生的民謠,曲調讓崔文文想起阿嬤紡線的聲音。她們用紅綢帶編成同心結系在窗欞,風雨中飄搖如跳動的火焰。

次日放晴,崔文文帶紀夢喬找到懸崖邊的巖黃連。采藥繩突然斷裂的瞬間,紀夢喬竟用金屬支架卡進巖縫,疤痕在烈日下泛著淡紅:“這次換我當你的安全繩。“

歸途經過老槐樹,嫩綠的新芽正從刻痕處鉆出。紀夢喬將新采的藥草撒向深澗,山風裹著清香掠過她們交握的手,銅鈴與懷表的合鳴在山谷回蕩成悠長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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