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染接過豆漿，低頭吸了一口，輕輕嗯了一聲：“還是熱的。”

“那當然。”林允兒抱臂站著，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我可是提前在樓下等著他們蒸好，第一時間拿上來的。”

“哎喲。”李染一邊喝著豆漿，一邊含糊不清地感嘆，“這待遇……我都要感動到流淚了。”

“得了吧你。”林允兒撇撇嘴，但眼里還是掠過一絲笑意，“等你出院了，咱倆的賬還沒算清呢。”

“什么賬啊？”李染裝傻。

“你那天在劇組說我臺詞說得太慢，還說我要再磨嘰，剪輯得專門給我設個‘慢動作合集’。這事我可沒忘。”

李染一時啞然，隨即笑彎了眼：“哎呀，我那不是跟導演調侃嘛，你別這么小氣。”

“呵，小氣？”林允兒嗤了一聲，“你等著，等你能走路了，我就拉你去練一下午哭戲。看你到時候還能不能這么油嘴滑舌。”

“我怕你哭不過我。”李染輕聲一句，卻帶著幾分真誠。

林允兒愣了一下，隨即也沒再笑，只是輕輕瞥了他一眼，語氣放緩：“你這人，有時候就是太讓人防不住。”

李染聳聳肩，沒接這話。他知道她指的不是這點小打小鬧。

病房忽然安靜了幾秒。窗外的陽光灑進來，打在兩人之間，照亮了被褥一角，也照亮了空氣中那層沒說出口的情緒。

“哎，突然這么安靜干嘛？”林允兒先開口，像是想驅散這份沉默，又像是給自己找點臺階。

“我在等你哭啊。”李染偏過頭，眨眨眼，嘴角含著一抹壞笑。

“呀！你……”林允兒一時氣結，抬手就作勢要打他，但手落到一半，又輕輕放下了，只在他額前撥了撥頭發，“真是欠收拾。”

李染也不反駁，只是看著她，目光一瞬不瞬。

林允兒偏過頭避開那視線，低聲道：“你這次出事，我是真的嚇了一跳……你要是再多暈一會兒，我都不知道……”

話沒說完，她自己也意識到說得太重了，連忙咳了一聲掩飾情緒，“反正你欠我的，遲早都得還。”

李染沒笑了，聲音也低了下來：“我會還的。你說練哭戲也好，臺詞磨嘰也罷……你說啥，我都認。”

“少來這一套。”林允兒皺了皺鼻子，“我才沒那么好收買。”

李染靠回床頭，笑意卻更深了幾分，“我知道，你這人嘴硬心軟。”

林允兒沒應聲，站了一會兒，忽然低頭從背包里拿出一本劇本，“對了，我帶來了你最新那集的修改稿。你不是老念叨想自己捋捋節奏嗎？現在空著正好。”

“你這是真不想讓我躺著歇會兒。”李染接過劇本，指尖劃過封面的一刻，忽然又輕聲問：“允兒。”

“嗯？”

“你會不會覺得……我這人其實挺不靠譜的？”

林允兒微怔，然后低下頭，慢慢說：“我覺得你挺倔的，愛嘴貧，也不大肯求助……但不靠譜？不會。”

她看了他一眼，語氣認真，“你是我見過最努力的編劇。也是……我最信的搭檔。”

李染聞言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揚。

“那我是不是該驕傲一下？”李染半開玩笑地說，語氣里卻帶著一絲真誠的輕松。

林允兒沒理他，只是繞到病床另一邊，給他拉了拉被子邊角，動作細微卻自然。

她低頭看著他手里攥著的劇本，輕聲道：“不過你也別太拼了。這段時間，就當是強制休息，別老想著劇組的事。”

“可我不動腦子，就會覺得渾身不對勁。”

李染說著翻開劇本，指節輕輕扣在紙頁上，“況且，我不快點跟上進度，某人要是再NG三條，說不定剪輯師真要給她做慢動作合集了。”

“呀！李染……”林允兒拉長語調警告他，卻沒了最初的怒氣，反而有點哭笑不得，“你還真是記仇型選手。”

“不是記仇，是怕你背后記仇。”李染一臉無辜地望著她，“趁現在我還有點病號特權，先說清楚了。”

“病號特權？”林允兒斜睨他一眼，“你要真把我惹急了，我現在就把你寫的小劇場念一遍，給你加一場床頭即興演出。”

李染一愣，“你……偷看我筆記了？”

“哼。”林允兒得意一笑，“我那不是偷，是光明正大翻的。誰讓你不鎖手機，還留個《狗血名場面存檔》這種名字。”

李染一口豆漿差點噴出來，咳了好幾聲才緩過來，哭笑不得地看著她：“允兒，你這行為已經構成職場暴力了。”

“認命吧。”林允兒慢悠悠坐在床邊椅子上，翹起腿，“誰讓你是我搭檔。”

李染無奈地笑了笑，放下豆漿杯，靠在床頭，一邊緩著咳意一邊喃喃：“我突然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住院療傷，還是被你押來集訓的。”

“你這還叫集訓？”林允兒翻了個白眼，“你要真進了我練習生時代那種魔鬼排練，我保證你連劇本都記不住。”

“聽起來好像……有點刺激？”李染笑著回應，眼神里多了幾分調侃。

“你？嘖。”

林允兒斜他一眼，又補了一句，“不過我倒是挺想看你跳舞的樣子，想象一下，一個編劇在排練室里跳女團舞……”

“拜托，饒了我吧。”

李染趕緊擺手，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恐懼，“我寫點狗血可以，但扭腰撅臀真不行。”

林允兒笑得倒在椅背上，笑聲輕快干凈，就像窗外灑進來的陽光，讓病房也亮了幾分。

笑夠了，她忽然收了聲，偏頭看向李染，語氣放緩，“不過說真的，你這次……是真的嚇到我了。”

李染低頭看著自己手里的劇本，許久才道：“我也嚇到了。那種……意識還在，但身體動不了的感覺，挺難受的。”

林允兒聽著，沒說話，只是靜靜地陪著他沉默了幾秒，接著突然伸手輕輕碰了碰他胳膊，“以后別一個人扛著了，有事就說，不管多大、多小，哪怕你只是想罵幾句人，也可以告訴我。”

李染抬起眼，那一瞬間，有什么東西微微晃了一下。他沒立刻說話，只是慢慢點頭，輕聲道：“好。”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氣氛忽然又變得柔軟。

林允兒率先移開視線，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好了，傷感時間結束。你要是真想休息，我可以把劇本帶走。”

“不用。”李染笑著把劇本攬得更近了些，“這玩意兒不在手上，我更睡不著。”

林允兒看著他那副不讓人省心的樣子，無奈地嘆了口氣，“那你慢慢看吧，我在外面給你倒杯溫水，別再一口豆漿嗆自己。”

“是是是。”李染懶懶地應著，一邊翻開劇本，低聲嘀咕，“職場暴力升級成生活管理了。”

林允兒走到門口，聽見這句，笑著回頭，“等你能走了，我考慮再升個級——精神折磨也安排上。”

門被輕輕帶上，病房又安靜下來。

李染低頭看著劇本，指尖劃過熟悉的臺詞，忽然輕聲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