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病房，李染長舒了一口氣。

醫(yī)院的走廊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雜著各類藥物的氣息，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煩。

他微微側身，肩膀斜靠著墻壁站了一會兒，眼神有些放空。

片刻后，他緩緩掏出手機，拿在手中，拇指在屏幕上輕輕摩挲著，卻沒有第一時間點開任何聊天界面。

那張沉默的臉還停留在他腦海里，像一塊冰，化得慢，卻讓人骨頭縫里發(fā)冷。

至于為什么明明他只是一個“后來者”卻有那么大的情緒？

李染有著原身的全部記憶，很難說清究竟“誰”是“誰”。

就像莊周夢蝶，蝶夢莊周一樣。

再加上剛剛在病房里身體上傳來的那種難以言喻的刺激，李染積壓在心底的情緒終于在此刻得到了宣泄。

而宣泄過后，他感覺身上的負擔仿佛減輕了許多，有一種如釋重負般的輕松，甚至還帶著一絲神清氣爽的感覺。

他低頭，看見手機屏幕上有未讀消息，是偶媽發(fā)的。

【等會兒別走太快，我在樓下。】

李染眉頭微蹙，回了一個【好】字，便慢慢往樓下走。

到了大廳門口，他遠遠地看見偶媽站在自動門外，手里拿著一杯咖啡。

“你不是說了不用來嗎？”

李染走近后，語氣不咸不淡。

宋敏微微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絲不以為然，反問道：“我突然想來了，不成？”

他瞥了宋敏一眼，搖了搖頭，語氣平淡地說道：“隨你。”

“不說其他的了。那個房子的事，搞好了嗎？”

宋敏輕輕抿了一口咖啡，然后點了點頭，“當然。”

“那棟房子是你林叔叔女兒買的。但她因為工作太忙又沒法常住，所以也就空閑下來了。”

“你林叔叔聽說你沒地方住，也就和她打了個招呼，讓你搬進去。”

“林叔叔？”李染聽到這個稱呼，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然后轉過頭看向她。

宋敏察覺到李染的目光，神色微微一凜，問道：“怎么？不行？反正我是自由身，需要向你報備？”

“你小時候人家還抱過你呢。”

李染沉默了片刻，緩緩搖了搖頭，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自己自然是沒這個閑心去關注這些的。

“你劇本搞的怎么樣了？”宋敏似乎有些不經(jīng)意地問道。

“還行。”

“在準備選角立項了。”他將目光移向遠處。

“也是，畢竟怎么說金智雅也算是你‘小姨’。”

“有關系了，你在圈子里也好混一些。”

李染微微皺著眉頭，“你今天過來到底想要說什么？”

宋敏聳了聳肩，慢條斯理地從兜里掏出一把鑰匙，然后扔給了他。

“喏，答應你的。”

“至于地址，等會兒發(fā)給你。”

他接住鑰匙，抿了抿嘴。

“那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宋敏盯著他。

李染搖了搖頭。

“行，那我就先走了。”

說罷，她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李染盯著她的背影，微微皺眉。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次過來的意義是什么。

刷刷存在感？為自己找個靠山？

或許從今天開始，他的腰桿子能稍微直一點了，可究竟能直多久，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胡亂的捋了捋頭發(fā)，將腦海里多余的想法都暫時甩出去。

不過，今天沒看到金智雅和她姐姐，倒是蠻讓他驚訝的。

他原本以為會看到她一臉淡然或者驚訝呢。

結果人都沒見到。

至于偶媽過來，真的是單純給他送鑰匙嗎？

李染不太明白。

出了醫(yī)院，他并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在便利店門口站了一會兒，喝了一罐冰咖啡。

天氣沒什么變化，還是依舊悶熱。但他心里，卻莫名覺得有些空。

鑰匙還捏在掌心，金屬的觸感被汗水微微浸濕，反倒帶出幾分實感。

“新家”這種詞，在他腦子里一晃而過，竟有些陌生。

但總歸要過去的。

一個小時后，他拎著簡單的行李箱，在小區(qū)門口站住了腳。

小區(qū)是那種有電子門禁的住宅區(qū)，綠植打理得極好，連貓都長得比別處的油亮。

這片區(qū)倒是挺安靜的，綠化做得很好，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地上。

門口的保安還特意多看了他一眼，李染也沒多解釋，只是淡淡點頭進了小區(qū)。

找到了電梯口，他打開手機，確認了地址和門牌號。

“1803。”

他站在門前，插入鑰匙擰了一下，門鎖“咔噠”一聲應聲而開。

屋里已經(jīng)有人來過，應該是提前清理過一遍，干凈整潔，甚至還有香薰味，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檸檬和木香。

房間里沒有太多裝飾，家具也都是基礎款，顏色素雅，看得出打掃過，連桌面上都沒多少灰塵。

他走進去，脫了鞋，站在客廳中央轉了一圈。

“比原來那個狗窩……確實好了不少。”他喃喃道。

將行李箱推到臥室，簡單洗了把臉，他靠在沙發(fā)上躺了一會兒，望著天花板。

這房子雖然不是自己的，也不是花錢租來的，可從某種意義上講，好像也算是自己人生中的一次“重啟”。

沒有逼仄的格子間，沒有房東的催租電話，也沒有一堆舊紙箱堆在床邊礙眼。

甚至連窗外的光照都明亮了幾分。

他突然有點想笑。

原身熬了這么多年，拼死拼活地卷，為了什么？

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安安穩(wěn)穩(wěn)住進一間屬于自己的房子，寫點自己想寫的故事？

他合上眼，靜靜地思考了幾秒。也許從現(xiàn)在開始，真的得重新規(guī)劃下“李染”這個人的人生了。

就在這時，手機輕輕地震動了一下。他睜開眼，拿起手機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信息：

【我找公司要的號碼，你的人選有想法了嘛？大致過幾天公司可能就會進行試鏡。金智雅。】

李染盯著這行字，緩緩瞇起了眼。

“還真是會挑時間。”

【收到。】

李染突然想到前世的說法，“牛會哞，馬會叫，牛馬會收到。”

嘖，都換一個世界了，還是擺脫不掉牛馬的身份。

不過在正式成為忙碌的“牛馬”之前，還是讓另一只“牛馬”幫忙干點活吧。

他只是把部分東西放在行李箱里搬了過來，原來的出租屋還有好多東西沒拿呢。

他起身朝著舊房子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大概要花費多長時間才能搬完。

李染一邊想著，一邊快速撥通了韓宇卓的電話。

“嘀～嘀～嘀～”

“喂？韓宇卓，過來幫我個忙，把你的車開上。對，就是那輛空間大的。”

“哎呀，不用管那么多。”

“什么叫你快和女朋友見面了？那個叫‘糊涂涂’的？”

“既然還沒約定好，那就過來幫忙，江湖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