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經閣的震顫驚動了正在齋房淘米的凈覺。

少年僧侶望著簌簌墜落的琉璃瓦，手中笤帚在青石板上劃出凌亂痕跡。

他奔至長廊時，正撞見法海將染血的龍爪藏入袈裟褶皺。

“師父！”凈覺踉蹌著扶住傾倒的經幢，驚見滿地《華嚴經》殘頁正詭異地燃燒成灰。

“方才那聲龍吟......”

法海左眼金芒驟然暴漲，喉間滾動的回響震得少年耳膜生疼：“貧僧參悟《大日如來真經》時，佛光流轉與梵音震蕩。”

他抬腳踏碎地磚縫隙里游動的赤鱗，袈裟下擺流瀉的龍息將碎屑熔成金液，“把《法華經》搬到功德殿。”

少年俯身拾起沾著龍涎的貝葉，忽見師父灰白發絲間閃過赤紅光澤。

他正要細看，法海已拂袖卷起罡風，藏經閣門環上的紫金缽盂發出攝魂魔音，震得他踉蹌倒退三步。

“明日齋飯添些莼菜。”

法海的聲音裹著雙重重音，龍爪在袖中捏碎最后一片羅漢雕像的眼珠。

當凈覺困惑的腳步聲消失在回廊盡頭，他掌心騰起的暗紫妖火已將整座藏經閣的梵文封印燒成灰燼。

月色漫過雷峰塔第九重檐角時，法海化作流光掠向百里外的鏡湖。

夜霧在湖面織就銀綃，三千頃碧波在他落足處驟然凝成冰鏡。

龍爪撕開胸前偽裝的皮囊，蛟龍氣息如利劍刺入深淵。

湖心漩渦炸開百丈水幕，青面獠牙的魚首妖將撞碎冰層，鐵鱗在龍威下片片剝落。

三頭蛇妖的骨節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墨綠膽汁從鱗片縫隙噴濺而出。

老龜精的甲殼裂開蛛網紋，渾濁妖目淌下血淚。

“參見吾王。”

萬千水妖在沸騰的湖面叩首，妖血將湖水染成猩紅。

七尾錦鯉精的霓裳化作焦灰，裸露出布滿咒痕的脊背；蚌女們珍珠般的肌膚爬滿皸裂，仍顫抖著捧出百年妖丹。

法海踏著龜精塌陷的頭顱輕笑，龍角刺破偽裝的皮囊在月下閃著血光：“五日后子時，我要余杭縣的嬰啼化作龍祭戰鼓。”

他屈指彈落逆鱗，湖底頓時浮起千百具被佛力鎮壓的白骨。

“屆時暴雨會沖垮鎮妖塔，爾等盡可啖食功德圓滿的和尚血肉。”

群妖沸騰的嘶吼震碎方圓十里的鳥雀，三頭蛇妖興奮地絞斷自己中間頭顱，噴涌的妖血在空中凝成血色令旗。

老龜精用碎裂的前爪摳出眼珠獻祭，渾濁晶體里立刻倒映出余杭縣燈火通明的街市。

“這些禿驢的金身，可比童男童女滋補多了。”

法海舔舐著指尖沾染的龜血，龍尾幻影掃過之處，數十只小妖當場化作血霧。

他欣賞著群妖在恐懼與貪婪中戰栗的模樣，將降魔杵殘片捏成金粉灑向夜空：“我要看到錢塘江倒灌進靈隱寺大殿！”

當最后一只水妖潛入湖底布置妖陣，法海胸口龍珠突然迸發灼熱。

他冷眼看著雷峰塔方向升起的佛光結界，袈裟下龍鱗戰甲已吞噬完方才收割的妖丹。

在黎明鐘聲撞碎第一縷晨光前，他化作金線鉆入塔底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