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門縫滲出的火光在地面投下細長血影。林秋的指尖剛觸到銅門環,腐朽的木門便自動向內滑開,門軸摩擦聲像老嫗垂死的呻吟。
濃烈的腐檀香撲面而來,混著某種發酵的酸腥,讓她想起童年見過的泡尸缸。
三百斤的青銅香爐矗立中庭,三根兒臂粗的血色供香正在燃燒。煙霧聚成詭異的傘狀懸在梁下,仿佛有看不見的手托著香灰不讓墜落。
林秋的登山靴踩上青磚時,黏膩的觸感讓她后頸發涼——滿地都是暗紅色黏液,正從香爐底座源源不斷滲出。
“叮——“
神婆的銅鈴在背后炸響。林秋猛然回頭,卻見兩扇木門正在自動閉合,門縫外根本沒有人影。
月光被隔絕的剎那,供桌前的長明燈突然竄起三尺高的綠焰,照亮墻上密密麻麻的牌位。
最頂端的鎏金牌位突然傾倒,骨碌碌滾到她腳邊。林秋蹲身拾起,牌位背面用金漆寫著“林周氏秀蘭之位“,而正面本該刻著生卒年份的位置,赫然填著今天的日期:丁酉年癸卯月乙未日。
供桌燭臺突然爆出燈花,飛濺的蠟油在桌面凝成血色小蛇。林秋倒退兩步撞上立柱,掌心觸到某種凹凸的紋路。手電光掃過,褪色的楹聯下竟布滿指甲抓痕,最深的一道縫隙里卡著枚銀耳環——蓮花托座上嵌著褪色的紅瑪瑙,正是母親當年戴的那對。
“轟!“
香爐突然劇烈震動,血色淤泥從爐耳噴涌而出。林秋翻身滾到供桌下,看見淤泥中浮出七具儺面。那些彩漆剝落的面具像活物般顫動,空洞的眼眶齊齊轉向她藏身的方向。
“叮鈴——“
銅鈴聲突然在耳畔炸響。林秋轉頭對上一張慘白的臉,神婆不知何時蹲在桌下,褶皺里嵌滿香灰的臉裂開詭笑:“新娘子要戴鳳冠咯?!翱葑γ偷剡∷滞?,力道大得能捏碎骨頭。
林秋掙扎間踢翻燭臺,滾燙的蠟油潑在神婆手背。老婦人發出非人的尖嘯,皮膚下鼓起數十個游走的肉瘤。趁對方松手的瞬間,林秋抓起供桌上的銅燭臺砸向窗欞。
腐木應聲而碎,月光漏進來的剎那,她看見庭院里站著七個戴儺面的黑影。最前方的人手持纏滿紅繩的招魂幡,幡尾垂落的銅錢正滴滴答答往下淌血。
林秋翻窗躍入回廊,腐朽的木板在腳下發出即將斷裂的呻吟。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鈴鐺聲,七個黑影始終保持著十步距離,如同在進行某種古老的送葬儀式。當她沖進偏殿時,濃稠的黑暗瞬間吞沒了所有光線。
手電筒光束掃過布滿蛛網的神龕,照見一具端坐的骸骨。褪色的嫁衣下,森白指骨攥著半塊霉變的饅頭,暗紅色菌斑在表面形成詭異紋路——正是村長家蒸來分給全村的“福壽饃“。
骸骨突然抬頭,黑洞洞的眼窩里鉆出兩條血蜈蚣。林秋后退撞上供桌,打翻的香爐里滾出數十顆人牙。她這才發現所有梁柱都纏著浸油麻繩,繩結處別著黃符,分明是布置好的火場。
“秋丫頭?!?
飄忽的呼喚讓她渾身血液凝固。那聲音分明是母親,卻從骸骨張合的下頜骨里傳出。嫁衣無風自動,露出肋骨間蠕動的紅泥,那些黏液正慢慢聚成人臉形狀。
林秋抓起香爐砸向骸骨,轉身撞開側門。月光下“義莊“二字匾額斜掛,飛濺的淤泥在身后門檻畫出扭曲界限。她沖進停棺的偏院,卻見所有棺材蓋板都豎在墻邊,內壁用血畫滿交疊的人形。
最深處那口黑棺突然震動,棺蓋砰地彈開。林秋握緊登山杖緩緩靠近,手電光照見棺內鋪著的鴛鴦戲水被面上,整整齊齊碼著十二個陶甕。每個甕口都封著浸血黃紙,紙上寫著生辰八字——最近的日期是三天前。
“啪!“
瓦片碎裂聲從屋頂傳來。林秋抬頭看見只通體漆黑的野貓,金瞳在月光下縮成豎線。貓爪撥弄的物件閃著銀光,竟是另一只紅瑪瑙耳環。黑貓叼起耳環躍向院墻,落地時突然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
林秋追到墻角時,黑貓已化作一灘血水,耳環掉在個銅盆邊緣。盆中積著暗紅液體,倒映出的月亮泛著毛邊,像蒙著層血膜。當她伸手去撈耳環時,水面突然浮現張腫脹的人臉——正是失蹤半月的貨車司機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