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辦？要把玳瑁殼都搬到哨船上去么？”

魏鏡丟掉手中的鏟子，揉了揉充血的胳膊道。

“一次性帶回去的話，怕是有點麻煩。”

“哨船上倒是能勉強放下，可是回到沈家門水寨后卻是不好處理。”

“雖然能用魚簍打掩護，水寨之人見到我們拿魚簍想來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來回多趟還是會有點顯眼，若是被發現一整船的玳瑁......”

“那怕是就麻煩了！”

張四德則是皺眉道。

他在思索之后覺得一次性將玳瑁殼全部帶回去是不現實的。

聽了大哥張四德的話，許浪也是認同地點了點頭。

大哥所言非虛。

就算哨船能裝下十六個玳瑁殼，回到沈家門水寨又該如何遮掩呢？

若是被發現，代價實在太大。

分批次帶回去才是明智之舉！

甚至于除了沈家門水寨外，許浪還在擔憂一件事。

那便是他們現在可是越過了觀海衛和定海衛的巡海邊界，位于定海衛巡哨的海域內。

也是違背了沈家門水寨巡哨的規則。

現在擺在許浪面前的問題就是——

這一趟回程要帶多少個玳瑁回去呢？

半個時辰后。

許浪、魏鏡和張四德回到了停在島嶼邊上的哨船上。

許浪拉起了船錨。

魏鏡揚起了船帆。

張四德掌舵。

哨船離開了島嶼，向北行駛而去。

此時不遠處的島嶼后。

青灰色的龍骨劈開浪花，四百料的船身壓過涌浪，發出如同閩南老櫓工咳喘的聲響。

正在定海衛的福船。

一名來自郭衢千戶所的旗軍站在桅桿頂部的瞭望臺上，百無聊賴地巡視著海面，時不時還打個哈欠。

今日并沒有什么在定海衛打點過的船只會經過這片海域。

所以大概率是看不到其他船只了。

這些年來，所有不懂事的船只都沉在了這片海中。

也讓剩下的船只越來越懂事。

“咦？”

剛打哈欠合上嘴巴的旗軍眼神突然捕捉到了不遠處浮在海水上的哨船。

第一眼他還以為是哪個不上道愣頭青的走私船，但多看了幾眼后他便認了出來。

這不是觀海衛的哨船么？

是跟他們一同從沈家門水寨開出來的。

這觀海衛的哨船......

怎么跑到我們定海衛的海域來了？

負責瞭望的旗軍滿腹疑惑。

疑惑歸疑惑。

該怎么做并不是他需要考慮的。

于是乎。

旗軍順著桅桿上的繩梯迅速下來，一躍落在甲板上后連忙跑進船艙。

在船艙內找到了正在逗弄著籠中鳥的百戶李遇潮。

“李百戶，海上有情況！”

旗軍恭敬道。

“今日能有什么情況？誰家又這么不懂事了？”

坐在椅子上的百戶李遇潮用那僅剩的獨眼瞥了眼身前旗軍。

“這倒不是，李百戶，是那觀海衛的哨船，它開到我們定海衛巡哨的海域里了，這跟水寨的規矩不符啊。”

旗軍解釋著自己所看到的情況。

伸手進籠子里逗著鳥的百戶李遇潮面色淡漠。

真要說的話，他們定海衛的船才是視沈家門水寨的規矩于無物。

如果換做以往，觀海衛的船開到定海衛的海域上他也并不會太過理睬。

就算是做些違禁的勾當賺點銀兩，難不成還有他定海衛做的過分么？

可是一想到定海衛指揮使張鸞再三吩咐——

在出海巡哨時好生看著龍山所的船，一旦他們的船有所異動，便速速攔下搜船。

百戶李遇潮用手指戳了戳鳥兒的嘴巴，想起了今日那觀海衛負責巡哨的正是龍山所的人。

“既然如此，就不能不理睬了。”

李遇潮將手指從鳥籠中收了回來，起身對著旗軍沉聲道。

“轉舵揚帆，全速前進，追擊那艘哨船！”

旗軍臉上閃過詫異之色，但還是連連應著走出了船艙。

另一邊。

已經離開羊皮卷標記島嶼有一段距離的哨船。

站在甲板上的許浪轉身看向身后，面色凝重。

那足足四百料船身的福船出現在海面上，想要不注意到都難。

看著那一道道的桅桿都已揚帆，船首更是直指向他們這艘哨船。

許浪怎么能不知道，這定海衛的福船是在追他們。

“怎么辦啊？大哥！要去劃槳么？”

魏鏡將繩子系在樁子上，還想進船艙去劃槳。

“不必了，就算所有的槳都劃起來也趕不上福船的速度。”

船艙里的張四德嘆了口氣。

離那觀海衛和定海衛的邊界還有點距離。

更何況，就以定海衛那幫人得到尿性。

就算他們開船回到了觀海衛負責巡哨的海域上，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開船沖過來。

在大海上有著與陸地截然不同的規則。

船只和火炮的實力便決定了一切。

“停船吧。”

張四德搖了搖頭。

隨著風帆被收起，定海衛的福船與哨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幾乎是幾個回眸間。

那龐大的福船已然壓到了面前。

站在哨船甲板上的許浪仰頭望著。

只覺得那如樓高般的福船完全可以輕易碾碎這艘哨船。

事實也是如此。

福船高大如樓，乘風下壓，便能如車輾螳螂一般碾碎小船。

福船在哨船前停下，裹挾而來的浪頭讓哨船上下起伏不定。

隨著魚叉射中哨船，一人沿著鐵鏈劃著落在了哨船上。

此人抬頭看向許浪等人，那只沒有帶眼罩的獨眼深邃。

正是之前許浪在沈家門水寨見過的郭衢千戶所百戶——

李遇潮。

在李遇潮之后，還有一隊旗軍從大福船上來到了哨船上。

一時間本就不寬敞的哨船甲板上變得擁擠了起來。

百戶李遇潮手中端著一把手槍，緩步來到了許浪、魏鏡和張四德三人面前。

“不對勁吧，張總旗，你們這艘船，怎么跑到我定海衛巡哨的海域上了，這可不符合水寨的規矩啊。”

李遇潮吹了吹手中的火石。

張四德張嘴想要說些什么。

但是李遇潮根本就沒有給張四德再這個機會，擺了擺手道。

“把這哨船給我好好搜一遍，搜仔細點，看看這哨船，到底還違反了多少水寨的規矩！”

李遇潮一聲令下。

好幾名郭衢千戶所的旗軍便闖入了哨船的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