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歡蹲在菜市場禽類區(qū)發(fā)呆時，賣魚攤的收音機正放著《青城山下白素貞》。

“小道士買雞要現(xiàn)殺？“老板娘剁魚頭的動作震得案板發(fā)顫，“現(xiàn)在年輕人不都愛超市冷鮮貨么？“

少年盯著籠子里昂首挺胸的大公雞，想起守拙道人筆記里“取雄雞血“的字樣。手機備忘錄里記著《道藏》中取靈血的規(guī)矩：需寅時三刻、銅刀取之、誦凈血咒...可錢包只允許他買最便宜的那只。

“就這只吧。“他指了指瘸腿的雜毛雞，“能便宜兩塊嗎？“

道觀廚房飄著詭異的焦香。

劉歡對照《云笈七簽》里的“凈血符“，在電磁爐上架起師父留下的銅盆。瘸腿公雞在竹籠里打盹，渾然不知自己即將參與跨世紀工程。少年翻出淘寶買的“驅(qū)邪朱砂“，發(fā)現(xiàn)生產(chǎn)日期是雙十一促銷時。

子時的梆子聲剛過，銅盆突然發(fā)出嗡鳴。劉歡手一抖，朱砂撒進滾水里，蒸騰的紅霧中浮現(xiàn)半張人臉——是去年做法事超度失敗的張屠戶。他抄起鍋蓋扣住銅盆，霧氣卻在液晶屏的《早課經(jīng)》音頻里凝成冰碴。

“這都什么原理...“他擦著鏡片上的水汽，手機突然跳出古建論壇的私信提醒。網(wǎng)友“魯班再世“發(fā)來張模糊的圖片，正是青云觀藻井的斗拱結(jié)構(gòu)，附言寫著：“你拍的瓦當照片，第三片紋路有問題。“

瘸腿公雞突然炸開羽毛，對著西廂房方向發(fā)出尖利啼鳴。劉歡轉(zhuǎn)頭時，看見月光正從新補的瓦當縫隙漏下，在墻面投出扭曲的蛇影。

五金店王老板看著柜臺上的符紙直皺眉。

“說好三張換圖紙，你這畫的啥？“他抖開黃紙，“怎么還有二維碼？“

“這是最新版電子符。“劉歡點開淘寶店后臺，“掃出來是《清凈經(jīng)》語音版，能循環(huán)播放四十九天。“

老板的女兒湊過來掃碼，手機突然響起誦經(jīng)聲。“有點酷哎！“少女把符紙貼在充電寶上，“能定制愛豆祈福版嗎？“

劉歡摸著兜里剛賒的銅釘，昧著良心點頭。轉(zhuǎn)身時瞥見柜臺后的老黃歷，驚覺今天是守拙道人筆記記載的“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

回山路上，瘸腿公雞突然掙脫繩索，一瘸一拐沖向化煞池。劉歡追到池邊時，看見池底淤泥泛著油彩般的紫光。公雞對著水面瘋狂啄擊，每啄一次就褪去些雜毛，露出底下鎏金般的羽色。

月光浸透藏經(jīng)閣的夜。

劉歡按筆記記載擺好七片古瓦，瘸腿公雞被拴在震位發(fā)抖。當銅刀劃破雞冠時，血珠竟懸在空中凝成北斗狀。他慌忙摸出手機錄像，鏡頭卻捕捉到瓦片背面的刻痕正與血跡共鳴。

地底傳來鎖鏈繃緊的吱呀聲，整座道觀突然傾斜十五度。供桌上的蘋果滾落在地，霉斑瞬間爬滿果身。《道藏輯要》嘩啦啦翻動，最后停在“鎮(zhèn)龍篇“，可青云觀所在的山頭連條像樣的溪流都沒有。

“天樞歸位！“少年想起銅匣星圖，將半枚銅錢按向瓦當。公雞突然掙脫束縛飛撲而來，金喙精準啄中他虎口。吃痛松手的剎那，銅錢與瓦當碰撞出青銅編鐘的余韻。

化煞池方向傳來重物落水聲。劉歡沖出去時，看見池面浮著件褪色的道袍——分明是師父下葬時穿的那件。手機從顫抖的指間滑落，砸在池邊青石上。屏幕亮起的瞬間，他看見直播畫面里的自己身后站著個模糊人影。

野貓的尖叫撕破夜幕。瘸腿公雞立在池畔梳理金羽，每根尾羽都閃著金屬光澤。劉歡彎腰撿手機時，發(fā)現(xiàn)池底淤泥里沉著半塊玉牌，刻著守拙道人的道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