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有修行資質的人都是昊天的寵兒，那我算什么？”

“昊天的棄子？”

“還是昊天拉了坨大的？”

書院舊書樓上。

李玦坐在窗前，望著霧蒙蒙的天空自嘲道。

十歲的小臉上，堆滿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哀愁。

“嗨嗨嗨……說話注意用詞，我在吃東西呢！”

桌子對面的小胖子，嘴里嚼著一塊肥嫩的紅燒肉，不滿地嘟囔著。

“說吧，你今天找我什么事？看在這一桌子美味佳肴的份上，如果不是很難辦，我就順手幫你辦了。”

李玦有些遲疑：“你是認真的？”

小胖子點點頭：“我陳皮皮什么時候說過假話？”

李玦大喜，立馬把手伸到對方面前，“給我兩顆通天丸！”

“咳咳咳……”

陳皮皮一口紅燒肉噎在喉嚨里，使勁捶打胸脯，好半晌才把肉咽下去。

“兩顆通天丸？”

“你知道通天丸有多珍貴嗎？”

李玦點頭：“我當然知道，你曾經說過，如果給大河國的國君一顆通天丸，絕對可以換三萬個處子的……”

“咳咳！”

另一個窗戶邊坐著的中年女教授驀然輕咳一聲。

陳皮皮嚇得渾身一激靈，連忙提醒道：“說了多少次，注意用詞！”

李玦撇撇嘴，繼續復述陳皮皮曾經說過的話：

“為了一顆通天丸，大河國的國君可以讓出王位，魔宗那個唐火腿，可以叛出師門歸附西陵……”

陳皮皮哼道：“那你還想憑區區一桌御膳就騙走我的通天丸？”

李玦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一桌御膳，如果我是唐國的皇帝，那我就用皇位來換，唐國比大河國大幾倍，換三顆通天丸不過分吧？”

陳皮皮也搖了搖頭。

李玦又道：“可惜我只是唐國的皇長子，不是太子，更不是皇帝，所以我決定用我最珍貴的東西來換。”

陳皮皮有些好奇：“你還有什么東西，比整個唐國更珍貴？”

李玦沉聲道：“我姐姐！”

陳皮皮瞪大眼睛：“什么？”

李玦一字一頓：“我決定，把我姐姐，四公主李漁，嫁給你！”

我只想做你朋友，你卻想讓我做你姐夫？！！

陳皮皮整個人都麻了，以致于愣了半晌，不知該說些什么。

恰在此時。

一個腋下夾著黃紙傘的年輕道人快步走上樓來，向李玦稟告道：

“殿下，四公主跪在大明宮前，懇求陛下將她嫁到金帳王庭，平息草原動亂，維護兩國的長久和平……”

砰！

李玦勃然大怒，拍桌而起。

就在陳皮皮以為他要趕回大明宮阻止姐姐時，卻見李玦又坐了下來，痛心疾首道：

“我愚蠢的姐姐喲，你就不能等我把通天丸拿到手再搞事，你這樣賤賣自己，我還怎么坐地起價？”

“原本你至少值兩顆通天丸，現在一顆都不值了。”

“真是氣死我了！”

陳皮皮聽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搖頭嘆道：

“有你這樣的好弟弟，真不知道是四公主的悲哀，還是幸運！”

李玦聞言毫無愧色，“自然是幸運！”

“如果姐姐嫁給你，我還能天天見到她，可她要是遠嫁草原，也許用不了一兩年，我連她的尸體都見不到了。”

陳皮皮想想也是，又有些不忍：“可是一旦大唐與草原開戰，生靈涂炭，至少會有數十萬大軍和百姓慘死……”

李玦不以為然，“既然早晚要打，晚打不如早打，早死早升天。”

陳皮皮怒了，“我怎么會有你這樣冷血無情的朋友？”

李玦更怒，“冷血無情的不是我，是你們家昊天大老爺！”

陳皮皮憤怒中又生出不解：“胡說！這關昊天什么事？”

李玦冷笑：“自天啟元年開始，這十年來，天氣一年比一年冷。”

“天氣變冷，極北雪山不化凍，冰川河流水位下降，南方海水蒸發不足，北方的降雨量逐年減少。”

“兩相疊加，草原上的旱災越來越頻繁。”

“照這樣下去，草原蠻子為了不被餓死，只能南下到大唐搶吃的。”

“到時候別說一個唐國公主，就是金帳單于膽敢阻攔，餓極了的蠻人也會毫不猶豫的將他剁成肉醬。”

“昊天……就是要逼著人吃人！”

陳皮皮看著桌子上的美味佳肴，一時間心亂如麻。

就連另一邊正在臨摹簪花小楷的女教授，也停下手中的筆，眉頭緊緊蹙起。

要是連草原蠻人都活不下去了，那更北邊的荒人不是更難熬？

半晌后，似是在安慰李玦，又似在安慰自己，陳皮皮勉強笑道：

“不會的，也許過兩年，昊天又會讓天氣變暖……”

“希望如此，不然……”

李玦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陳皮皮那一身肥肉，直看得他毛骨悚然。

“不然將來總有一天，當大唐也不下雨了，河流都干涸了，田地都干裂了，禾苗樹木都干死了……”

“那我就只能帶著百萬唐軍和幾千萬唐人，去南方討飯了。”

陳皮皮一想到那場面就頭皮發麻，遲疑道：“南方諸國雖然不小，好像也養不起幾千萬唐人吧？”

李玦幽幽道：“那也沒辦法，見到什么吃什么唄，餓極了的人可不挑食。”

“反正到時候，你們西陵桃山上不會再有一朵桃花，知守觀里也不會再有一頁天書。”

“因為花和紙，在餓紅眼的人眼里，那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而你陳皮皮，我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你會和我融為一體，永不分離！”

李玦說完，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啊！！！”

陳皮皮像見了鬼似的大聲尖叫，猛地一蹦三尺高，往后退了好幾步，拉開距離。

雙手捂著胸前的肥肉，瑟瑟發抖道：“誰要和你融為一體！”

李玦一拍桌子，“那你還不把通天丸給我？”

陳皮皮渾身一顫，雖然很害怕，但還是想不明白，“這跟通天丸有什么關系？”

李玦翻了個白眼，“我吃了通天丸，就可以修行了，就不會再做唐國皇帝，我不做唐國皇帝，他們那些廢柴，哪有魄力帶著唐人舉國南下乞食？”

陳皮皮嘁了一聲，神情驟然放松下來，“好你個李琿圓，繞了這么一大圈，就是為了嚇唬我，好騙走我的通天丸。”

“說了多少次，別叫我李琿圓！”

李玦貌似惱羞成怒，起身帶著年輕道人往樓下走去。

“陳皮皮，遲早有一天，你會明白什么叫地獄空蕩蕩，冥王在人間！”

陳皮皮夷然不屑，“誰是冥王？你這個十歲小屁孩，無法修行的廢柴？”

“呵呵，我這個廢柴會是冥王，將來那千千萬萬活不下去的廢柴也是冥王，而把這么多廢柴都逼成冥王的昊天，豈不是比冥王還冥王？”

李玦大步走出舊書樓，仰頭望著陰沉沉的天空。

“如果我不能修行，這世界還有什么意義？”

“毀滅吧！”

轟隆隆！

天上悶雷滾滾。

李玦掏了掏耳朵，“罵得真臟！”

嘩啦啦！

大雨傾盆而下。

跟在后面的年輕道人連忙撐起黃紙傘，想給李玦遮雨，卻被他隨手推開。

衣衫瞬間濕透，涼意浸人。

李玦渾身一哆嗦，對天比了個中指：“你除了能弄我一身口水，還能做什么？”

二層樓上。

陳皮皮目送著李玦瘦小而挺拔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雨中，忍不住罵道：

“這個瘋子！”

女教授幽幽嘆道：“瘋子與天才，往往只在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