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火光的閣樓里，小男孩阿尼亞殘軀的身體上乳白色的根須在不斷蠕動，不過幾息的時間，他身上殘缺的部位就長好了。

這一幕讓夏陽看得咂舌，他感覺對方更像是一個偽裝成小男孩外表的怪物。

身體修復完整后，小男孩從地板上站了起來，看見面前的夏陽后顯得微微呆愣：

“你是誰？”

有些疑惑地看了小男孩一眼，他自我介紹道：“我叫夏陽。”

小男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奧，你也是他的朋友吧，他總是能交到很多朋友。”

“他？”聽到面前小男孩的話，夏陽顯得更加疑惑了。

小男孩輕輕點頭：“阿尼亞，他是屬于我的獸，是另一個我。”

“自從迷霧降臨以后，我們之間的隔閡就被打破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感受到對方的存在，到了現在，我們已經可以自由的交替使用身體。”

...這聽起來有點像多重人格，或者精神分裂...夏陽在心里默默評價了一句，隨后有些好奇地問道：

“是你們這里的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獸嗎？小鎮上的其他人呢？對了，我該怎么稱呼你，也叫阿尼亞嗎？”

面前的小男孩因為他的一連串顯得有些遲鈍，思考了好一會，才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認真回答道：“我叫木木。”

“小鎮上的人有的藏了起來，有的被埋進了地底，他們是那片迷霧給幼體尋找的溫床，會在地里變成繭，汲取養分，化作飛蛾，然后飛入迷霧之中。”

“那些沒有與自我達成和解的獸都和人分離了，他們成為了迷霧的信徒，生活在夜晚的小鎮中。”

夏陽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下：“為什么要埋進地里？”

木木用一種很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密林的土地得到過庀鹿的賜福，富有營養，是孕育生命最好的溫床。”

“好吧。”夏陽聳了聳肩，不打算去糾結對方話語中的合理性，走到凸肚窗邊，望著窗外燈火通明的街道問道：“外面的街道是安全的吧，無論白天還是夜晚？”

木木輕輕地點著腦袋：“如果身處白天，只要不遇到飛蛾孵化，不吃小鎮上的食物，就一直是安全的。”

“如果被‘緘默’影響，進入夜晚，只要不是直接來到這種危險的地方，不被別人知道秘密，你們的身份也能安全的生活一段時間。”

“為什么是一段時間？”夏陽好奇追問了一句。

木木那張稚嫩的臉孔上閃過一抹恐懼，連原本平靜的聲音都出現了一些哽咽：“秘密是那些獸之間流通的貨幣，而沒有秘密的人，會徹底的消失。”

似乎知道夏陽想問些什么，木木繼續說道：“這些都是阿尼亞告訴我的，我們達成了和解，他偶爾會接管身體出去打探消息，偷一些食物。”

“像我們這種存在，在這里是白天和夜晚都不接納的異類，也是迷霧中那些飛蛾最喜歡的食物。”

“你們，小鎮上還有其他和你一樣的人？”夏陽敏銳的抓住了小男孩話語中的重點。

木木搖了搖頭：“這是秘密，不能說，會引來霧氣里比飛蛾更加恐怖的存在。”

夏陽點了點頭，沒再追問，轉而說道：“我打算去小鎮上轉轉，你需要食物嗎？”

小男孩的肚子適時的咕咕叫了一聲，他有些臉紅的低下了頭，吶吶道：“嗯，謝謝你。”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要小心，新面孔都會被盯上，那些獸會榨取你身上的所有秘密，換取迷霧中的注視。”

夏陽輕笑了聲：“放心，我對‘秘密’只會比他們更加了解。”

....

小鎮南邊，矗立著怪異三頭石像的地方，沒過腳踝的雜草叢中，一只沾滿了濕潤泥土的手從地下伸了出來。

一陣艱難地摸索和用力后，一個腦袋伸了出來，是個瘦削得只剩下皮和骨的男人。

他那雙因眼窩深陷而顯得凸出的眼睛茫然地環顧著周圍，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外面的空氣，然后被空氣中的濕冷刺激得直打哆嗦。

稍微平復了一下，他伸出來的那只手繼續用力，艱難地將自己從泥土里拔了出來。

從土里鉆出來后他并沒有急著離開，而是趴下身體，將手伸進了自己鉆出來的那個洞里，從中又拖出來一個人，同樣瘦削，身上只剩下皮和骨的人。

從土里鉆出來的兩個人互相對視了眼，眼中閃過一抹慶幸，隨后像是累的虛脫，直接躺到了長滿雜草的地上，一動不動。

過了好久，才有微弱的喘息聲和說話的聲音響起：“應該還有兩個人被埋在地下，之前我有聽到頭頂傳來的聲音，他們只有四個人。”

“也可能是在其他地方，而且我沒力氣了...”

“我好后悔，明明當時堵車打算改簽車票，結果后來又趕上了。”

“別說了，省點力氣，我現在又虛又累又餓...”

討論的聲音逐漸消失，隨后傳來一陣均勻的呼吸聲，他們就這樣毫無防備的在草地上睡著了。

熟睡中，他們身上那幾乎是貼在骨骼上的皮膚開始上鼓，就像是一個氣球在不斷的被充進空氣。

不一會的功夫，兩個瘦削到原本皮包骨的人變成了兩團胖乎乎的人形。

呲啦~

終于，他們被緊繃著的皮膚發出不堪重負的撕裂聲，一撮撮細密的灰色絨毛從縫隙中鉆了出來，越來越多，額頭位置，兩根顏色由深到淺的肉質的觸須跟著延伸了出來，在濕冷的空氣中悠悠晃蕩。

....

另一邊，夜色下的小鎮上，一片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景象中，夏陽被一大背著一小的兩道人影攔住了去路。

在他們周圍，無論是兩側商鋪中的老板，還是街上游蕩的行人，都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動作，投來視線，一群人似有似無地將他包圍在了中間。

堵在夏陽前面的一大一小兩道身影一人一句地說道：“呦，是位新面孔啊。”

“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想要住宿還是吃點美食，又或者...參與一些我們這里特色的娛樂活動呢？”

“這整條街都是我們野狼幫的地盤，客人想要什么盡管和我說，盡管提要求，我們的服務絕對包您滿意。”

“我們野狼幫的服務，無所不能、無所不及、無所不至！”

夏陽目光在周圍看似無意實則步步緊逼的行人身上掃了一眼，輕笑了聲道：“好啊，我剛來這里，對周圍還不太熟悉，正想找人打探些消息，規劃一下后面的游玩路線。”

面前一大一小兩道身影臉上同時露出滿意的笑容，一左一右的豎起大拇指，指尖朝向自己，一人一句道：

“這種事情，找我們野狼幫就對了。”

“我們消息靈通，價格優惠，包您滿意。”

“走，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那邊沒事干的，快去準備茶水。”

隨著一大一小兩個人的話，不遠處幾個還在偽裝自己的行人頓時忙碌起來，一個跑去推門，另外兩個到旁邊的攤位上倒茶水拿零食。

這是演都不帶演的啊...在心里無聲的吐槽了一句，夏陽在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的伸手示意下邁步往前走去。

旁邊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十分熱情地搭話道：“這位英俊灑脫又有眼光的客人。”

“我們該怎么稱呼您呢？”

夏陽輕笑了聲，一副對他們的服務很滿意的樣子，話語中毫無戒備地說道：“夏陽，你們呢？”

身材高大，目測有兩米左右，胳膊看起來比夏陽的大腿還粗的壯漢朗聲道：“我是朗大。”

被他背在背上，身體瘦弱，看起來像是十來歲的小孩，但面相又頗為成熟的人也跟著微笑開口道：“我是阿貝。”

...狼狽為奸？別說，還挺形象的，我該不會是第一個過來上當的吧，唔，也可能這個地方并沒有狼狽為奸這個詞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