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氣的跳起來直捶丞相胳膊，“你瘋了！”

“那是我時家財產，姓時，憑什么分給那賤婦！”

“母親慎言！”

丞相難得硬氣起來，第一次吼祖母，他攥緊了拳頭，聲音里帶著壓抑多年的火氣，“自靈蕓嫁入我家，晨昏定省從無懈怠，婆母跟前伺候得比親女兒還盡心；后院上下井井有條，里里外外哪樣不是她親手打理得妥帖？”

“她為我綿延子嗣，生了三子一女，這份功勞難道輕賤？”

“再者，岳家自我入仕便多有照拂，幾次難關皆是岳父大人出手相助，才有我今日立足之地。”

“她于家是賢妻良母，于我是患難與共的內助，你憑什么這般污蔑？若再敢胡言，休怪我不顧情面！”

老太太漲紅了臉，拄著拐杖重重頓地，花白的頭發氣得發抖，聲音又尖又顫，：“你竟然為了她頂撞親母！！”

“你個不孝的東西，你竟然為了她來指責我的不是！”

“我十月懷胎把你拉扯大，一把屎一把尿容易嗎，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伙同那賤婦來罵我！”

她連說三句同樣的話，氣的跳腳，在原地轉圈！

“我不如現在就一頭撞死，給你們騰地兒！”

“去，去，現在就去打副棺材，把我埋到西山去！我要到下面去找你父親告你們去…”

老太太罵著，突然發現自己兒子并沒有像往常一樣過來求饒。

她突然覺得心虛，內心莫名恐懼起來。

丞相定定看著她，情緒穩定的可怕。

見老太太不鬧了，他又開始一一敘述，“母親，您還要我如何敬您？”

“自父親去世后，您做了多少沒臉的事，父親留下的產業全部叫你拿去給了舅舅，那個時候，您怎么不說那是時家的產業，是我兄妹的活路？”

“您還記得小妹嗎？您為了湊錢給表哥捐官，把小妹賣給人做妾！她那時才十三啊！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死的時候連件囫圇衣裳都沒有！”

“她去世那天可是睜著眼睛的！”

丞相聲音發啞，“她要是還活著，她如今膝下兒女，該也長到她走時那般年紀了。”

提到去世多年的女兒，老祖母愣住，氣焰頓時滅了下去，“那是…那是她自己沒福氣…”

丞相不理她，繼續道：“您還要找父親告狀，父親在九泉之下，怕是早就被您氣得睜眼！”

有些話在心里壓了幾十年，日夜在那兒盤桓，早就被磨得棱角分明。

如今說出來，一句是一句，條理清楚得很。

——哪像當年，堵在喉嚨口，只剩滿心的亂麻。

說到這份上，老祖母也沒了反駁的話，她用顫抖的手指著丞相，“原來你一直記恨著我…怪不得，怪不得忤逆不孝……”

見老祖母還在怪罪攀扯自己，丞相無奈苦笑，他胡亂抹了把眼淚，朝她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道：“母親，這是兒子最后一次滿足您的無理要求，休棄妻子，將您娘家孫女柳鳶兒記在時家族譜上。”

老太太聞言，面上露出害怕恐懼的表情，“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以后就不管我了？”

丞相沒有說話，而是起身將和離書交到夫人手中。

“夫人，這些年……是我對不住你。自你嫁過來，沒享過幾日安穩，反倒跟著我吃了這許多苦楚，受了這許多委屈。”

“如今說什么都晚了，既然已經寫下和離書，往后還請你你珍重自身，多添飯食，有三個兒子替你撐腰我也就放心了。”

已經寫了和離書，丞相夫人也沒什么好說的。

兩人當著各宗族長老的面清點了各自的單子。

丞相又把自己老婆孩子全從族譜上劃了出去。

三個哥哥難以置信，都覺得自己在做夢。

他們據理力爭，和丞相吵了起來。

時墨卿覺得父親此舉實在荒唐，不該與母親和離，更不該把四個子女從族譜上劃掉。

二哥時墨江計算好了父母和離，自己該分的財產少了多少多少。

三哥時墨川則是大罵小妾攛掇自己父親，要去宰了她。

只有時不眠，惦記著父親要把柳鳶兒記在時家族譜上的事情。

只希望這鍋粥能再亂些，再亂些…

最好鬧的父親什么也做不了。

可她到底小看了丞相這些年為官做宰的本事。

他很快就擺平了幾個哥哥，叫柳鳶兒上前來。

時不眠嘆了口氣，暗道：爹呀爹呀，這可不是我不義，是您把我逼到絕路上了。

柳鳶兒剛在祖宗牌位前磕了頭，放在案桌上的族譜就突然燒了起來。

大火呈綠色，有三丈之高。

在場眾人紛紛嚇白了臉，丞相更是長吸一口氣暈死過去。

各族宗老紛紛上前救火。

有人大罵丞相此舉天理難容，是祖宗在驚醒他們。眾人七嘴八舌，現場頓時炸開了天。

角落里，時不眠收了符箓，安靜退了下去。

傍晚的時候，丞相夫人整理好了自己的東西，時墨江在南街買了座宅子，母子幾人就搬了進去。

兄弟三人為了安置院子的事情吵吵嚷嚷，幾乎動手。

時不眠默默在角落打開劇本，只見上面字體翻涌，道：【丞相與夫人和離，丞相自以半數家產予之，復以四子歸其撫育。并予老太君放言：此次將柳鳶兒入譜之后，其一切妄求，概不允矣。】

后面還預言道：【自丞相與夫人和離，小妾當道，慫恿丞相貪污受賄，耽于酒色，終至大謬。】

時不眠看完忍不住皺緊眉頭，之前看的時候，并沒有說丞相夫婦和離會把四個子女全歸于女方。

現在發生的事情和之前所預言的并不符合。

到底是發生了變故，還是這劇本所說并不符實？

時不眠疑惑極了，她突然有些迷茫，開始懷疑起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

她合上劇本，卻見書面目錄上多了一個標題——“滅門慘案”。

時不眠頓時又緊張起來，難道說父親突然改變主意，把幾個哥哥全趕出府，是為了不牽連他們？

時家要被滅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