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王??來報：“一切已準備就緒。”

陳楓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邀上楊金水，說是到客艙見兩個老朋友。

楊金水會意，欣然前往。

早在登船前，陳楓便讓楊金水命人將趙大當家跟石老大兩人秘密運到船上。

在那之前，威逼利誘都已經施展，只是二人一直蒙著眼睛，說再多都是虛的。

如今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陳楓知道，還差最后這場名叫“恩威并施”的戲，才能確保二人不在最關鍵時刻反水。

就像當時他對二人反復施刑，拳打腳踢，也是為了避免“黑吃黑”的發生。

他深知，在沒有秩序的地下世界，別人從來不會跟你講什么“仁義禮智信”。

這里的人信奉的只有強弱。

沒有絕對的實力作為威壓，任何的籠絡跟利誘，都只會催生出覬覦之心和僭越之舉。

贏者通吃…

這樸素的真理，早在兩千年前就已經被太上道君寫進他的著作《道德真經》里。

所以兩千多年來…

所有人都想當贏者，哪怕拼了性命，也要爭做那個切蛋糕的人。

此時平靜的海面上，停著一艘巨艦。

戚景通選了個孤零零的島礁為錨點，在距離千余丈的位置下錨。

珠峰號的內部設計也比較精巧。

主客艙內中庭略微有些下沉，目測大概四五十平米的舞池，用于禮樂伎工演奏歌舞。

四周高出大約一尺，兩側列開席位，通常主人居中，端坐大內，客人居右，幕僚居左。

這是個置于甲板之下的巨大空間。

陳楓讓人給楊金水，王??各開一席，二人坐左側上首，右邊的席位是留給戚景通的，只是老爺子比較擔心夜間防護，還在外頭巡船。

陳楓有些不耐煩，揮手示意帶人上堂。

過了片刻，客艙外響起“撲通”一聲，很快聽得男子惱怒大吼道：

“我呸！究竟要把老子帶到哪里？別裝神弄鬼，有本事給你爺爺來一刀痛快！”

陳楓與楊金水對視一眼，又轉頭望向王??，問道：“不是把嘴堵上了嗎？”

王??直起身軀正揖回應：“大人，學生覺得二人性格迥異，故而對他二人區別對待。”

“噢？”

陳楓眼前一亮，追問道：“那你倒是說說，都用了哪些區別？”

王??解釋說：“那石老大性子急躁，學生給他上了腳鐐，而且纏得很短，不利于行走，面前稍有磕絆，極易絆倒，但他的手是正綁的。”

“正綁？”

陳楓大奇：“你不怕他把蒙眼布摘了？”

王??說：“學生將他上臂捆死，僅憑小臂揮動，絕難摘下蒙眼布。”

陳楓松了口氣，還是有些不解，接著追問道：“但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大人您看…”

王??侃侃談道：“今日我們揚帆起航，有炮聲，有鼓樂鳴鑼，還有海浪，他們未必不知此刻身處大海，心中恐怕已在盤算如何脫身。”

陳楓恍然大悟，又問：“所以呢？”

“所以…”

王??微笑著說：“學生希望他二人中，性子急躁那人能開口說話，而另一人卻不能說。”

“好！”

聽到這里，一旁的楊金水滿眼帶笑。

端起桌面前的酒杯，雙手平舉道：“舉人行事穩重，我楊金水在此敬舉人一杯。”

陳楓見狀，嘴角上揚。

對王??贊許地點了點頭。

就在兩人對飲時，兩位老朋友被戚景通挑選的親兵糾察隊押解到客艙里…

等兩人到位，兩名親兵同時抬腳，朝石老大跟趙大當家的屁股上一踹。

兩人毫無準備，腳下踉踉蹌蹌上前幾步，“撲通”一聲栽倒客艙正中。

但沒等二人呼痛，親兵不依不饒，腳步上前一把扯下兩人蒙眼布。

陳楓此時正居高臨下，沉聲道：“石老大，趙大當家的，沒想到吧，我們又見面了！”

趙大當家沒帶腳鐐，摔得不重。

但因為他的手是反綁，嘴上還塞了一團皂布還綁了布條，等視野恢復些，看到陳楓居于正中，心中大駭，喉嚨卻只能發出“嗚嗚”聲。

等石老大反應過來，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驚道：“你，怎么會是你？”

陳楓被他說得一愣，詫異道：“噢？石老大居然認得在下？我們何時見過？”

石老大摔得七葷八素，本來就沒什么思考能力，記起上次好像也是這么個姿勢。

還是同樣的配方，同樣的包裝，同樣的余韻，同樣的口感，連這羞辱都一摸一樣。

只不過如今…

那活閻羅似的人物居然說不認識？

石老大被噎得一時語塞，無心分辨，急叫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噢噢噢噢噢……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我跟他們確實在哪里見過。”

陳楓假模假式起身，旋即對眾人說道：“唉！瞧少爺這記性，前陣子凈顧著兄長交代的事，居然把這事忘逑了，見諒，諸位老板見諒。”

楊金水湊趣問道：“沒想這茫茫大海上，居然還有陳公子的舊相識，倒是緣分。”

陳楓微微一笑，起身上前。

石老大一臉驚恐：“你要干什么？”

陳楓笑道：“兄弟是不是說過，要和兩位大哥干一票大的，沒想到這么快，咱們又見面了。”

石老大有些難以置信，問：“這條船是你的？這些天是你綁了我們？”

“這哪能啊！”

陳楓聳了聳肩膀，解釋道：

“小弟不過投石問路，回去后只說了一嘴，哪想，還真有東家對香料生意感興趣，這才將二位‘請’了過來，招待不周之處，兄弟也沒辦法。”

“你究竟想怎樣！”石老大似乎格外聽不得這個“請”字，瞬間暴怒，猛烈掙扎道：

“要殺要剮給個痛快，若是官軍想剿了雙嶼港，你休想從我這里知道任何聯絡暗語！”

陳楓顯得有些為難，連連嘆息道：“小弟雖然爛命一條，也很想賺這份錢，但小弟身后這些老板們個個身嬌肉貴，容不得半點閃失……我想你們也知道，越有錢的人越怕死，只能委屈二位勉力配合。再說了，和幾位東家的安全相比，你們算老幾？既然石老大不肯配合，那沒辦法了…來人啊！扔到海里喂魚吧！”

石老大一驚，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