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好數理化,走遍哪里都不怕。”
這是王賢記憶里,父親最愛炫的一句話。
學生時代的王演文化水平不高,中考二百多分,光數學和物理就占了近二百分,后面去到一所職高,不到一年就輟學,按他的話來講,去職高就是混個日子,光有虛榮心和抽上了香煙,其他一概不會。
相反,女兒王賢是讀書的料,各科幾乎沒有短板,尤其數理化能替她拉不少分,按照當初預期,考個市重點高中為題不大。
剛到初中那會,王賢路人緣還是不錯的,班上上進的同學還是有的,但為數不多的學霸們通常都是抽空解題,還不愿講太細,因為一旦表現的過于熱情,勢必會占用到課間時間,幾個人觀察下來,就數王賢講題最有耐心,周邊經常都有同學圍著。
王賢慣性留著一頭短發,長相比較普通,平時也不注重打扮,因為形象上沒什么攻擊力,學習又好,不參與八卦,班上女生對她有一種天然的信任,但天然的好感來的快,去的也快,很多私下和王賢關系走近的,沒多久就疏遠了。
王賢最喜歡上物理課,這是她唯一一門會主動發言的課,世界是物理的世界,物理的世界充滿奧妙,當時她剛好接觸了劉慈欣的科幻小說《三體》,這加速了她對物理學科的喜愛,也費解,這么有趣的課要到初二才能接觸上。
因為課堂表現出眾,王賢很快被物理老師選為課代表,她的物理成績一直以來名列全校第一,學校部分老師私下也會開個小黑班給有需要的孩子上課,班里學生帶的好,自然會有慕名來補習的孩子,否管好的差的,都喜歡往補習班泡一泡,帶王賢的物理老師在外頭就很吃香。
從小到大,王賢的父母對孩子就提一要求,用功讀書才是打緊的事,閑暇的時間就讓她刷題,題不夠就從網上找,有一次她想和同學一起上培優班,聽說外頭有個英語老師很不錯,收費也不高,吃飯時她提了一嘴,但被駁回了。
理由很簡單,家里并沒有給她報補習班的額外開銷。
按照王演的說法,考高中其實是很簡單的事,當年他壞就壞在沒好好念書,要是那會家里有人能管管自己,上個公立校絕對沒問題。
為了避免孩子玩物喪志,王賢從小到大接觸電子產品的機會不錯,和學習有關的,家里也會控制好她使用電腦的時間,因為住宿需要,給配了一臺小靈通,除了打電話發信息定鬧鐘,沒有其它任何用途。
王賢一段時間就會到固定理發店剪發,母親給她買的衣服通常都是成套的休閑裝,出門不需要刻意搭配,購物欲低,唯一的愛好就是買帽子,她喜歡買各式各樣的鴨舌帽,尤其顏色顯眼的,有時候不經意看,也不好分辨王賢性別。
父母二人因為工作性質,經常兩班倒,為了更好監督王賢學習,二人早先在王賢房間安了個監控,便于學習督促,孩子也不反抗,晚間固定十一點起身洗漱,只要在家,都很自覺。
雖然學校管不到,但考試成績能說明一切,只要分數沒有太大波動,做家長的平時也不大過問,學校的家長會王演去過一兩次,聽任課老師普及了一些初升高政策,家長會一結束,孩子的父母就會群擁老師,王演去了兩趟便不愛去,后面干脆都請假。
從小到大,學習上不能說拔尖,但也還算省心,四中離家較遠,自打王賢寄宿校內,回去的次數一次比一次久,孩子在學校的情況他們知之甚少,只要校方平臺推送的成績過得去。
覺得孩子不對勁,應該是從去年開始,夫妻二人能明顯感覺孩子在家幾乎沒有任何分享欲,只要涉及學校的話題,通常避而不談,開始有了隔天差五請假的毛病,為了能監督到孩子學習,病假在家的王賢,通常都待在自己房間,有一半的時間,孩子會進入自主學習的狀態,雖有擔憂,好在最終交到二人手中的成績單還算穩定。
王賢在校發瘋那次,事發突然,王演在來的路上,并未預感事情的嚴重性,因為任課老師在電話里,未將過程具體說明,王演雖有氣,但也不好撒,帶回去后的兩天,他才意識到事態不妙,就像王演媽媽感受到的,這孩子瘋了。
王賢是因為什么瘋的?
王演斷定此事和董鑫龍脫不了干系。這讓王演惱羞成怒,但他更氣王賢對此事的態度,回去后便將孩子毒打了一頓,關于此事,王賢母親并不知情,王演有意瞞著,或有羞于出口的成分,那會抽打辱罵過后,王演照舊去上班,次日回來,王賢已經割腕自殺了。
”學好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媽
很抱歉二位
我想為自己活一次,但活著實在痛苦
時間過的好慢好慢,以致于我一刻也無法忍受
所以我決定結束“我”的生命,這與你們無關。”
這是王賢自殺前在桌面筆記本上留的遺言。這孩子太小了,小到還沒機會去體驗自己的世界,沒來得及形成健全的認知觀,而讓父母接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實,這個過程,本身無法讓人接受。
暖陽當空。
聽雨對著窗外,沉重的吸了一口空氣,冬天的陽光就是好呀,如果可以,真想一天都沐浴在陽光底下。
經過半天的心理疏導,破曉光將王演送到救援所樓下,又驅車送他回去,恰逢王演家樓下出來一個女生,自稱是王賢學校同學,還認出了王演。
王演去學校的幾次,幾乎是是撈人的陣仗,被認出來也正常。
那女生剛向王賢母親要了王賢的公墓位置,準備走一趟,同王演致歉后便離開了。
至于破曉光,送完王演后,人雖然是離開了,但車依然停在附近,照舊點了根利群煙,站了一會,等煙抽完坐回車內,想到什么,給王演打了個電話,也要了公墓位置,驅車路上順道撥通了聽雨電話。
通過評估晤談,王演的報復心理相對穩住了,在王演內心深處,他認為女兒的死,跟自己脫不了干系,但同時又在逃避這個事實,他只有將仇恨報復在與之相關的人身上,才能緩解內心的痛苦和愧疚。
他這是通過懲戒自己,來達到自我解脫的快感。
疑點是聽雨告訴破曉光的,通過連日來接觸的人描述,和房間桌面上的照片,聽雨懷疑王賢性取向并不一定是男生,明知有監控,還將人帶回房內,顯然這是有意為之。
當然,只要結果是穩住了王演,其他事情并不需要他們過多干預,因為沒有任何意義了,對死亡干預師來說,成功改變死亡軌跡,意味著行動的終止。
破曉光也就是驗證下聽雨的猜測,所以他也去了一趟公墓,只是普通同學關系的話,應該就不會獨身前去,也許能從那位女生身上獲得一些其它信息,若對控制王演的再次沖動有幫助,他們也能有更多談判的籌碼。
從心理上碾壓一個了解犯罪動機的人,對救援隊這群老鳥來說有絕對的勝算。
一人是一種個性,千萬人是千萬種個性。去看下這個孩子吧,雖未謀面,但總覺相識,畢竟地底下土壤還是濕冷,不比地面有光照著。
懷著善意,為初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