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政治的本質

一直沒有多說話的程亦，忽然嗤笑了一聲：“呵，你現在才知道什么是政治？”

江晨曦猛地轉頭看向程亦，咬牙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就這樣算了？”

程亦聳肩：“當然不是。但你要搞清楚，改革這種事，從來不是靠一個人的熱血就能成功的。”

江晨曦皺眉：“什么意思？”

程亦嘆了口氣，慢悠悠地說道：“學長們之所以敢在會議上那么壓迫趙宇恒，是因為趙宇恒沒有任何支持者，他是單打獨斗。”

“你們有沒有發現，每次我在會議上提出一些‘引起眾議’的建議后，總是陸然在后面替我圓場？”

陸然微微一笑，輕輕點頭：“因為程亦扮演的是紅臉，而我扮演的是白臉。”

“這就是政治。”

“如果只有程亦一個人激進，沒有我在后面安撫學長們，他早就被架空了。”

“但趙宇恒呢？他沒有任何盟友。他既不敢硬剛，也沒人幫他軟化局勢，所以他只能被逼著讓步。”

程亦用一種帶著幾分戲謔的語氣說道：“你說學會栽在趙宇恒手上，可問題是——他一個人，根本撐不起整個學會。”

江晨曦沉默了。

她不是不懂這些道理，她只是不愿意承認，學會的失敗不只是趙宇恒一個人的責任，而是整個體系的崩壞。

沉默了許久，陸然緩緩開口：“如果我們真的想讓學會改革，那我們應該成為趙宇恒的后盾，而不是站在他的對立面。”

江晨曦皺眉：“什么意思？”

陸然笑了笑，眼神透出一絲深意：“趙宇恒不是程亦，他沒辦法單獨對抗學長們，但如果我們站在他身后，替他制造輿論，讓學弟學妹們形成一個新的支持力量呢？”

程亦挑了挑眉：“你是想打造一個‘暗地里的執政團隊’？”

陸然點頭：“如果趙宇恒沒有膽量去對抗，那我們就幫他找到理由和勇氣。”

江晨曦望著陸然，眼神復雜。

她原本以為，學會的改革只能靠主席來推動，可現在她才明白，真正的力量，從來都不只是來自于一個人，而是整個團隊的合力。

她深吸一口氣，最終點了點頭：“……好，我們一起扛。”

程亦勾起一抹笑意：“這才像話。”

夜色深沉，三人的身影在燈光下拉長。

盡管學會的改革之路依然艱難，但至少，他們找到了新的方向。

15.2所托非人

夜晚的校園靜謐而寂寥，路燈灑下柔和的光暈，樹影在地面上投下搖曳的倒影。

程亦、陸然和江晨曦站在學生會活動室門口，門內透出一絲微弱的光，趙宇恒還留在里面。

江晨曦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趙宇恒抬起頭，見到他們三人，明顯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你們怎么來了？”

江晨曦走到他面前，神色認真：“趙宇恒，我想為之前在會議上的態度向你道歉。”

趙宇恒微微一怔，隨即擺擺手，語氣有些疲憊：“沒關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我不是沖動才發火的。”江晨曦看著他，眼神堅定，“我是真的無法接受學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趙宇恒垂下眼簾，沒有接話。

陸然適時地開口，語調溫和：“趙宇恒，我們不是來質問你的。我們想告訴你，如果你愿意堅持推動那些活動，我們三個會站在你身后，成為你最強的后盾。”

程亦也點了點頭，嘴角帶著一抹不正經的笑：“是啊，雖然我已經對學會的未來不抱什么希望了，但至少，還是想做點事的。”

趙宇恒的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地摩挲著，眉頭微微皺起，似乎陷入了掙扎。

他沉默了許久，才抬起頭，目光復雜地望著他們三人：“你們真的愿意幫我？”

江晨曦毫不猶豫：“當然。”

趙宇恒看著他們，嘴角輕輕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后卻只是輕嘆了一口氣：“可是……對不起，我做不到。”

“什么意思？”江晨曦皺起眉。

趙宇恒苦笑了一下，眼神里透著一絲自嘲：“我取消活動的決定，其實也覺得很對不起你們。尤其是陸然和程亦，你們之前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我卻把一切都砍掉了。”

他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眼神游移了一下后，繼續說道：“但我必須承認……我其實沒有你們那樣的熱忱。”

這句話讓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瞬間的沉默。

江晨曦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趙宇恒，你當初不是也很積極參與這些活動嗎？”

趙宇恒垂下眼，聲音低沉：“那時候，我是覺得你們的想法不錯，所以跟著做。可是，如果讓我自己去推動，我真的沒有那個動力。”

“說白了，我和學長們一樣，參加升學輔導學會，最初的目的只是為了給履歷加點東西。”

他抬起頭，眼神里透著一絲無奈：“我知道你們三個是真的想改變學會，真的想幫助學弟學妹做出更好的升學選擇……但我不是。”

趙宇恒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一直都不屬于你們那一類人。”

江晨曦的臉色一點點冷下來。

她無法相信，趙宇恒竟然會親口承認這一點。

“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氣，語氣盡量保持平穩，“你是打算在卸任后直接退出社團？”

趙宇恒點頭，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嗯。我想專注在學業和實習上，畢竟學會的活動不會影響到未來求職，實習經驗才更重要。”

這句話，徹底讓江晨曦的心沉了下去。

她驀地笑了一聲，但笑意中帶著幾分苦澀：“所以，我們這么努力，付出的這些時間，對你來說都只是可有可無的經歷？”

趙宇恒沉默不語。

程亦摸了摸下巴，輕輕吹了聲口哨：“嘖，果然，我們的信仰不一樣。”

陸然靠在一旁的桌子上，目光平靜地看著趙宇恒，沒有憤怒，只有理解：“學長們當初選你當主席，可能就是看中你這一點吧。”

趙宇恒露出一絲苦笑：“我知道你們失望，但……我真的不想再堅持這些事了。”

江晨曦緩緩閉上眼，心中五味雜陳。

她一直以為，趙宇恒是她的戰友。

可現在才發現，他只是一個曾經站在他們身邊，卻始終沒有真正加入過他們的人。

他們三個人，或許都有著不一樣的行事風格和想法，但至少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是真的想把學會做出一些改變，真的在乎這個學會的未來。

而趙宇恒，不是。

他只是恰好和他們同行了一段路，僅此而已。

她緩緩睜開眼，看著眼前的趙宇恒，輕聲道：“……學會，終究還是所托非人。”

這句話落下后，屋內一片寂靜。

趙宇恒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反駁。

程亦看了看趙宇恒，又看了看江晨曦，嘆了口氣：“行了，晨曦，別說得太絕對。趙宇恒又不是惡人，他只是選了適合自己的路。”

陸然點了點頭，拍了拍趙宇恒的肩膀，語氣依舊溫和：“無論如何，至少你在過去的日子里，還是和我們一起努力過的。”

趙宇恒抿著唇，最終點了點頭，低聲道：“……謝謝你們。”

江晨曦沒有再說話。

她知道，這已經是最后的分別了。

他們和趙宇恒，終究不是一路人。

夜色沉沉，未來的路，仍舊在他們的腳下延伸。

15.3短暫的車站

夜色沉沉，江晨曦緩步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腳步虛浮，仿佛被什么沉重的東西壓住了心頭。

校園里偶爾傳來三三兩兩的交談聲，路燈的光灑在她的影子上，拖得又長又瘦。她盯著地面上的影子，心中一片空白。

“所托非人”——這四個字一直在她腦海里回蕩。

趙宇恒的態度，他的話，他的選擇……一遍遍地沖擊著她對團隊的認知。

原來他們一直不一樣。

原來在學長姐們眼中，在趙宇恒眼中，社團不過是履歷上的一個加分項，是一塊可以用來裝飾未來簡歷的敲門磚，而不是一群人共同努力、共同成長的地方。

她一直以來，難道是天真了嗎？

回到宿舍后，江晨曦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樣，直直地癱坐在書桌前，呆呆地盯著墻上的時間表。

她的未來規劃清清楚楚，學業、社團、實習、競賽，每一件事情都有目標，每一條路都有明確的方向。

可今天，她突然有些迷茫了。

“晨曦？”

程韻寒的聲音從后面傳來。

江晨曦沒什么反應，只是勉強抬起頭，朝她笑了笑，聲音低落：“你怎么還沒睡？”

程韻寒皺著眉，看著她毫無生氣的模樣，走過來在她床沿坐下，認真打量著她：“你今天怎么了？從回來開始就像被霜打的茄子，發生什么事了嗎？”

江晨曦垂下眼，手指輕輕揪著被單的一角，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我……剛剛和趙宇恒聊過了。”

程韻寒挑了挑眉：“你不是說他取消了活動嗎？他又怎么了？”

江晨曦吸了口氣，緩緩把今晚的對話復述了一遍，包括趙宇恒承認自己沒有熱忱，只是為了履歷加分，包括他決定在卸任后退出社團，專注學業和實習。

說完后，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不甘：“……我真的沒想到，他竟然會這樣說。我們一直以為，他和我們是一起戰斗的人，可是他卻完全不在乎這些。”

程韻寒靜靜地聽著，過了一會兒才輕聲嘆氣：“晨曦，你是不是太理想化了？”

“什么？”江晨曦抬起頭，眉頭微微蹙起。

程韻寒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忽視的現實感：“你一直以為，社團是一個大家為了同一個目標奮斗的地方，是嗎？”

江晨曦沒有回答，但她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可實際上呢？”程韻寒看著她，語氣溫和卻直白，“社團只是我們大學生活的一部分，它不是人生的全部，更不是所有人的信仰。”

“你覺得趙宇恒讓你失望了，是因為你一直認為他和你們是一樣的人。可事實是，每個人的目標和動機都不一樣。”

“你為了改革社團、為了讓學弟學妹受惠而努力；陸然或許是因為他喜歡掌控大局、喜歡挑戰；程亦則是受到了學會的幫助，所以想要回饋……”

“但趙宇恒呢？”程韻寒頓了一下，輕聲道，“他只是為了讓自己的履歷更好看，僅此而已。”

江晨曦的手微微收緊，指節有些發白：“可是……他明明之前也很投入……”

“那是因為那個時候，他身邊的人都很投入。”程韻寒淡淡道，“他的個性就是隨波逐流，所以你們做什么，他就跟著做什么。但當他真正成為主席，當他必須一個人做決定時，他就選擇了最符合他利益的做法。”

江晨曦怔怔地看著她，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她突然想起，過去的每一場活動，每一次策劃會議，趙宇恒的確很少是那個主動提出新想法的人。他總是跟隨、附和，從不在關鍵決策上表態，而是等到大局已定后才順勢而為。

可他們之前一直沒有察覺，以為這只是他性格溫和、不愛爭執的表現。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種“伙伴”。

見江晨曦不說話，程韻寒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晨曦，這就是人之常情。人總是會被利益驅使的。”

“就像學長姐們，”她輕輕笑了一下，語氣平靜，“你以為他們是真的‘反對改革’嗎？其實不是，他們只是覺得，這些改革對他們的學業、未來沒有任何幫助，甚至可能會增加他們的負擔，所以他們才反對。”

“人，終究是現實的。”

程韻寒頓了頓，目光柔和地看著她：“晨曦，社團活動始終只是我們人生路上的一個車站，我們會來，短暫地逗留，也會在緣分盡了以后離開。”

“你不能強求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把這里當成自己的事業，拼盡全力。”

“不是所有人，都把社團看得那么重。”

這句話仿佛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江晨曦的心頭。

她的世界觀，仿佛在這一瞬間被撼動了。

她一直以來都相信團隊精神，相信只要一群人團結一致，就能創造出改變。她以為，每一個愿意加入的人，都會同樣珍惜這個地方。

可事實卻是，不是所有人都把社團當成歸屬，有些人只是把它當成一個短暫的驛站。

而趙宇恒，和學長姐們一樣，早就計劃好在到站之后離開。

江晨曦沉默了很久，才低聲開口：“……所以，一開始就是我太天真了？”

程韻寒輕輕笑了一下，語氣柔和：“也不算天真吧。你只是……比別人更執著一些。”

“不過，”她頓了頓，認真地看著她，“如果你真的在乎這個學會，那你應該想辦法找到和你志同道合的人，而不是去強求那些本來就不屬于這個地方的人。”

江晨曦沒有回答。

她只是怔怔地看著天花板，心里涌上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她原本以為，團隊精神是一種不言而喻的默契，可現在，她才意識到——有些人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并肩同行。

她閉上眼，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一刻，她終于明白了。

15.4回歸初心

夜，沉靜無聲。

江晨曦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天花板，毫無睡意。

宿舍里一片寂靜，窗外偶爾傳來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或是遠處學生宿舍樓里某個夜貓子熬夜學習的翻書聲。床邊的手機屏幕已經暗下，時間卻還在一點一點地流逝。

她疲憊得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但腦海里卻像是被塞滿了東西，混亂得無法停歇。

今天的一切，沖擊太大了。

白天在會議上和趙宇恒的爭執，學長姐們對改革的抗拒，以及趙宇恒坦然承認自己不過是為了履歷加分的態度……這些都讓她感覺自己像是被狠狠地潑了一盆冷水。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她一直以來所堅持的信念，并不是所有人都認同的。

她閉上眼，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腦海里卻像放電影一樣，回溯起過去的點點滴滴。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剛入學時的樣子。

那個時候，她填完志愿，準備進入化學系，心里卻想著一件和化學完全無關的事情——她要學琵琶。

她一直對琵琶有種莫名的向往，但中學時沒機會接觸，便暗暗告訴自己，大學一定要加入華樂團，至少學會彈一首完整的曲子，站上舞臺演奏一次。

那是她人生清單里，最想完成的目標之一。

她甚至提前查好了華樂團的招生時間，也打聽了學姐們的經驗，滿心期待地準備報名。

然而，她的計劃卻在新生報到日被徹底打亂。

她遇到了程亦。

那個滿嘴跑火車，嬉皮笑臉，半哄半騙地拉她去參加升學輔導學會的人。

她還記得當時的場景——

程亦笑嘻嘻地對她說：“學姐，你知道我們學會里有個帥哥學霸嗎？金融系的陸然，連續三年拿最優秀學生獎哦！你真的不考慮加入我們學會嗎？”

她原本只是隨口敷衍，可當她真的看到陸然時……

她毫不猶豫地被“騙”進了升學輔導學會。

她一開始加入這個學會，和程亦、陸然不一樣，沒有那么高尚的初心。

程亦是因為受過學會的幫助，想回饋學弟妹。

陸然則是目標明確，希望借由社團經驗鍛煉自己，提升競爭力。

而她呢？

一開始只是因為好奇，因為被陸然吸引，甚至可以說，是誤打誤撞才加入的。

可是后來，她竟然真的沉浸其中，甚至變成了陸然、程亦的得力助手，成為他們改革道路上的戰友。

她嘗試過為了一個活動忙到深夜，嘗試過和團隊一起熬夜趕策劃案，嘗試過為了一個演講和學弟妹們反復練習。

她嘗試過團隊合作的激情，也感受過團隊精神的力量。

這和她原本設想的大學生活完全不同，卻也因此，她擁有了不一樣的經歷。

如果不是升學輔導學會，她或許不會認識這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不會經歷這些成長。

可是現在，現實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

學長姐們的消極，趙宇恒的妥協……讓她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會像陸然和程亦那樣，把學會當成一項值得付出一切的事業。

這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不是也偏離了最初的方向太久？

她原本的目標是什么？

是學好琵琶，在大學期間參加一次華樂團的正式演出。

是順利完成學業，取得好成績，朝著自己的理想前進。

可這些目標，在她全身心投入學會之后，早已被她拋到腦后。

她不后悔這段經歷，也不后悔認識程亦和陸然，甚至可以說，她很慶幸自己加入了這個學會，才會有這些成長。

可是現在，她終于想通了——

她要回歸初心。

江晨曦慢慢地坐起身，房間里依舊漆黑一片，但她的眼神卻逐漸清明起來。

她起身走到書桌旁，伸手打開抽屜，從一堆資料里翻出一張被遺忘已久的表格——

華樂團新成員招募報名表。

上面的報名時間還沒過，她還有機會。

她輕輕地撫摸著表格的紙面，指尖滑過“琵琶”那一欄，心里涌起一絲久違的悸動。

她決定了。

她不會退出升學輔導學會，畢竟她也曾在這里努力過，如果學會需要幫忙，她依然會回來。

可是，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這里了。

她要學好琵琶，完成自己的心愿。

她要把學業搞好，順利畢業。

她要重新找回那個最初的自己。

江晨曦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桌上的筆，在報名表上鄭重地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知道，自己已經做出了決定。

15.5厲承燁的機會

夜色深沉，星光灑落在崇文大學的校園里，映照著文學學會活動室的一角。

厲承燁坐在窗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木制書桌，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帶著一絲若有所思的意味。

剛才，他無意間從學會的幾名會員口中聽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

程亦，在升學輔導學會主席競選中落敗了。

這個消息，讓他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邪魅的微笑。

（第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