胚胎儲存罐在雪地拖出熒藍軌跡時，程蔚然的后頸傳來針扎般的刺痛。這是輻射灼傷的預兆，但她不敢減速——懷表導航顯示三公里外有輛廢棄的疫苗運輸車，那是父親二十年前準備的避難所。

江予洲的防化服面罩裂開蛛網狀紋路，滲出的血在低溫中凝成冰晶。“還有1200米。“他的聲音透過破裂的呼吸閥傳來，“胚胎心跳在衰減。“

程蔚然瞥見儲存罐顯示屏上的紅色警告：胎兒血紅蛋白濃度正在突破臨界值。X-7變異株的嵌合基因使血液呈現詭異的鈷藍色，如同將整片深海濃縮在血管里。

“用這個保溫。“她扯出縫在防化服內層的懷表，齒輪結構突然彈開，露出微型低溫艙。這是程文柏最后的禮物——用當年實驗室的液氦保存技術改造的急救裝置。

雪幕后方傳來犬吠，六條瞳孔泛著幽綠的生化犬包抄而來。江予洲擲出匕首刺穿領頭犬的眼窩，粘稠的熒藍體液噴濺在雪地上，腐蝕出蜂窩狀孔洞。

“進樹林！“他拽過程蔚然滾下山坡，儲存罐撞擊巖石的脆響中，兩人墜入廢棄防空洞。黑暗中有無數雙熒光眼睛亮起，腐爛的杏仁味撲面而來。

應急燈照亮洞壁的瞬間，程蔚然的解剖刀脫手落地。三十具培養艙像巨卵嵌在巖層中，淡藍色液體里漂浮著與李雪相同的變異胎兒。艙體表面的生產日期從1992年延續至2012年，最新批次標注著“圣誕特供“。

“活體運輸記錄。“江予洲破解中控電腦，全息投影映射出全球航運圖，“過去二十年，共有四百具胚胎罐通過外交郵包運往各國首府。“

程蔚然觸摸艙體上的德文標簽：“基因武器計劃-候鳥項目“。父親的工作日志突然在記憶中閃回——1992年7月23日的記錄用紅筆圈著：“候鳥終將歸巢“。

儲存罐突然發出蜂鳴，胎兒的心跳曲線驟降。程蔚然撬開備用電源箱，發現燃料棒上刻著父親的名字縮寫。當她插入燃料棒的瞬間，防空洞深處傳來機械運轉的轟鳴。

巖壁裂開露出密室，程文柏的遺體坐在輪椅上，雙手交疊握著封信。防腐處理使他的皮膚呈現大理石灰，左眼換成義眼，瞳孔是微縮的齒輪logo。

“蔚然，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候鳥應該已經遍布五大洲。“信紙帶著苦杏仁味，“原諒我不得不利用李雪的胎兒，這是唯一能殺死X-7病毒的載體......“

江予洲突然將信紙奪過，紫外線照射下顯露出第二層文字：“小心江，他是候鳥計劃的受精卵之一。“

槍栓拉動的金屬聲在密室回蕩。程蔚然倒退著靠近解剖臺，手指摸到冷凍的縫合針。

“省廳給我的任務確實是摧毀制藥廠。“江予洲撕開右臂皮膚，皮下植入的微型芯片泛著藍光，“但他們沒說我也是培養艙的產物。“

全息投影自動播放起監控錄像：1997年平安夜，年輕的程文柏將試管中的胚胎植入代孕母體。培養艙編號CZ-97，標簽注明“強化嗅覺基因改造“。

程蔚然想起縱火案現場江予洲異于常人的血跡追蹤能力，胃部泛起酸水。父親的信在手中皺成一團：“所有候鳥胚胎都攜帶自毀基因，在二十五歲生日當天......“

爆炸聲從頭頂傳來，巖縫簌簌落下雪塊。江予洲的瞳孔突然擴散，黑色虹膜中游過熒藍光點——這是基因崩潰的前兆。他扯開衣領，頸動脈處的皮膚已出現金屬鱗片。

“還有七小時。“他調轉槍口塞進程蔚然手中，“我的骨灰盒在警局更衣室207柜。“

胚胎儲存罐的警報器突然靜默，胎兒心跳停止的直線像道斬首刀。程蔚然握槍的手顫抖著，看見父親遺體緩緩抬起機械義肢，指尖射出的全息投影籠罩整個密室。

1992年的實驗室影像在硝煙中浮現。程文柏正在給李雪注射鎮靜劑，女孩的金屬指甲撕開他的白大褂：“程叔叔，我不想變成媽媽的人體天線。“

鏡頭晃動，李局長持槍闖入：“第七批志愿者到貨了，這次有外交官的兒子。“程文柏摔碎試劑瓶：“這是屠殺！“兩人扭打時，李雪的血液濺入通風管道。

全息畫面突然切換至2023年的聯合國會議廳。各國政要正在簽署《全球基因安全公約》，他們后頸的皮膚下隱約可見齒輪狀凸起。程文柏的遺言從音響炸響：

“候鳥不是武器，是疫苗。當權者頸后的芯片才是真正的病毒載體。“

江予洲突然劇烈抽搐，鱗片蔓延至臉頰。他撞開程蔚然沖向自毀按鈕，防空洞開始崩塌。程蔚然抱著胚胎罐躍入通風井前，最后看見父親遺體在火焰中敬了個軍禮。

廢棄疫苗車的儀表盤閃著綠光。程蔚然將胚胎樣本插入分析儀，屏幕顯示胎兒DNA鏈中嵌著父親設計的基因鎖。只有當全球97%的候鳥芯片激活時，自毀程序才會啟動。

手機突然收到加密郵件：“程醫生，您父親還活著。“附件是段實時監控：程文柏的機械替身正在東京實驗室復制胚胎，培養艙編號已排至X-2023。

車窗外飄來燃燒的雪片，遠處雪地上浮現出由冰晶組成的羅馬數字Ⅰ。程蔚然發動引擎，后視鏡映出七個搖搖晃晃的雪人，它們空洞的眼窩里插著葡萄糖注射液瓶。

儲存罐突然傳出心跳聲，胚胎的腦電波在屏幕上拼出摩斯密碼：“媽媽。“

程蔚然猛打方向盤避開路障，淚水在防毒面具里凝結成冰。父親的聲音仿佛從風雪深處傳來：“有些真相比死亡更冷，但總要有人焐熱它。“

疫苗車沖斷懸崖護欄的瞬間，她按下懷表側鍵。全球候鳥芯片同時發出高頻脈沖，后視鏡里追擊的雪人集體爆裂，飛濺的熒藍血液在夜空繪出巨大的齒輪圖騰。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