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自動門在身后閉合時，許知夏嗅到空氣里多了一絲鳶尾花的香氣。她看著突然出現在走廊盡頭的男人，白大褂里的手攥緊了那枚銀杏瓣膜。

“久仰，許醫生。“男人西裝上的鳶尾花胸針泛著冷光，“諾瓦森集團周硯深。“他遞來的名片帶著雪松檀香，與陸沉宴身上氣息驚人相似。

許知夏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涼的病歷車。這個三小時前剛在財經新聞里見過的瑞士藥企亞洲區總裁，此刻正用手術刀般的目光解剖她的表情。

“令堂2009年的《可降解心臟瓣膜研究手稿》...“周硯深翻開鱷魚皮公文包，“在蘇黎世拍賣行流拍七次后，終于被我們找到完整版。“

泛黃的實驗記錄攤開在護士臺，許知夏看見母親的字跡在某一頁突然扭曲——2016年11月21日的記錄被整頁撕去，殘留在裝訂線上的血漬組成詭異的笑臉。

警報聲突然炸響。許知夏轉頭看見陸沉宴的妹妹被推往手術室，少女蒼白的手指正對著周硯深的方向比出槍擊手勢。她突然想起昨夜在患者檔案室，翻到37份死亡報告里都夾著鳶尾花標本。

手術觀摩室的單向玻璃映出許知夏慘白的臉。她看著周硯深站在主刀位，腕間鉑金袖扣刻著諾瓦森集團的蛇杖標志。無影燈亮起的瞬間，她發現陸沉宴妹妹的心臟瓣膜在造影儀下泛著詭異的藍光。

“新型納米涂層，能在術后三個月釋放抗凝劑。“周硯深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來，“當然，偶爾會引發肺動脈異常增生。“

許知夏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她終于明白那些死者肺部CT上的蛛網狀陰影從何而來。手術刀劃開皮膚的瞬間，觀摩室門被推開，陸沉宴帶著血腥氣逼近：“周總要不要解釋下，三年前諾瓦森為何要買斷所有醫用鈦合金出口？“

兩個男人的影子在玻璃上重疊成猙獰的獸。許知夏悄悄摸出偷藏的銀杏瓣膜，金屬邊緣在掌心刻出血痕——那里用激光刻著微縮編碼：NWSS-2016-37。

暴雨砸在行政樓頂層的防彈玻璃上，許知夏看著周硯深將紅酒倒入綠植。“知道為什么選鳶尾花嗎？“他撫摸著枯萎的葉片，“它的花語是絕望的愛。“

手機突然震動，匿名號碼發來段視頻：十七歲的陸沉宴跪在警局，手銬扣住他鮮血淋漓的手腕。拍攝日期是2016年11月23日凌晨三點。

“令尊當年舉報陸家走私醫療設備，卻不知自己才是替罪羊。“周硯深將U盤放進她口袋，冰涼的金屬貼上大腿皮膚，“這里面有你母親被迫簽署的協議原件，以及...“他俯身耳語，“陸沉宴父親槍擊案的彈道報告。“

安全通道的應急燈忽明忽暗，蘇晚喬蜷縮在墻角，翡翠吊墜的裂痕像道綠色閃電貫穿她雪白的脖頸。這個衛生局副局長的獨生女此刻顫抖如風中落葉，芯片在掌心折射出幽藍冷光。

“三年前肺動脈栓塞死亡的劉部長，“陸沉宴的皮鞋碾過滿地玻璃渣，“最后見的醫藥代表就是你吧？“

許知夏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她看著芯片上諾瓦森的LOGO，突然明白周硯深為何特意提及蘇晚喬父親正在競選衛生局長。更衣室突然傳來爆炸聲，濃煙中飄出燒焦的銀杏葉，每片都印著NWSS開頭的編碼。

住院部天臺的風裹挾著消毒水氣息，林述白倚著生銹的欄桿擦拭手術鉗。這位胸外科王牌醫生的白大褂永遠纖塵不染，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卻像解剖刀般鋒利。

“許醫生知道嗎？“他指尖轉著枚鳶尾花標本，“你母親的實驗數據，最早是從我的解剖臺流出去的。“

許知夏看著他袖口露出的梵文刺青，突然想起那些死者遺體火化前，鎖骨下方都曾出現過相同圖案。林述白忽然輕笑，將花瓣碾碎在掌心：“想知道你母親真正的死因，今晚十點來停尸房。“

藥房冷藏庫的冷氣鉆進骨髓時，許知夏撞見藥劑師程野正在清點杜冷丁。這個染著銀發的青年哼著走調的歌，頸側紋著DNA鏈刺青，耳釘是枚微型手術刀。

“諾瓦森的貨要加急。“他晃了晃貼著鳶尾花貼紙的冷藏箱，“周總給蘇小姐準備的‘競選營養劑’。“箱內藍光映出成排的納米藥劑，標簽上的NWSS編碼讓許知夏想起陸沉宴妹妹胸口的瓣膜。

程野突然湊近她耳畔：“陸總每周四凌晨會來取芬太尼，你要不要看看他注射時的表情？“他手機屏幕亮起，視頻里陸沉宴蜷縮在更衣室角落，針頭扎進肋間的舊傷，血珠順著腹肌滾落。

（七）

醫院后巷的流浪貓發出凄厲叫聲，許知夏看著拾荒老人從垃圾桶翻出帶血的實驗服。老人跛著腳走近，渾濁的眼球突然迸出精光：“許小姐，你母親死前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油紙包裹的硬盤沾著腦組織殘渣，接口處凝結著暗紅血漬。老人咧嘴露出鑲金的犬齒：“當年陸董事長派人追殺我三天三夜，就為搶回這個。“他枯瘦的手指劃過硬盤編號——NWSS-2016-01。

路燈突然熄滅，巷口傳來汽車急剎聲。許知夏將硬盤塞進背包時，看見后視鏡里周硯深的勞斯萊斯緩緩降下車窗，副駕駛坐著正在補妝的蘇晚喬。

（八）

午夜的值班室泛著幽藍冷光，許知夏插入硬盤的瞬間，屏幕跳出母親生前的最后影像。視頻里的許母穿著拘束衣，右眼淤青滲血：“夏夏，如果看到這個，說明NWSS項目已經失控...“

走廊傳來輪椅碾過地磚的聲響，陸沉宴的妹妹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外。她歪著頭撫摸胸口的銀杏瓣膜，突然露出天真笑容：“姐姐知道嗎？哥哥折斷肋骨時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少女的病號服口袋里滑出半支萬寶龍鋼筆，筆尖沾著干涸的血跡。許知夏認出這是母親自殺用的那支，而此刻監控屏幕里正播放著驚人畫面——2016年11月22日凌晨，周硯深扶著陸父走進許母的實驗室。

（九）

消防通道的聲控燈因爆炸震動次第亮起，許知夏在濃煙中撞見林述白正在焚燒病歷。火舌舔舐著紙頁上的鳶尾花印章，他慢條斯理地推了推眼鏡：“現在走還來得及，許醫生。“

頂樓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聲，蘇晚喬的尖叫刺破夜空：“救命！周硯深你瘋了！“許知夏沖上樓梯時，看見程野舉著手機在轉角錄像，銀發在熱浪中狂舞：“這段賣給狗仔能上頭條吧？“

陸沉宴的勞斯萊斯撞開醫院鐵門，車頭沾滿銀杏葉。許知夏隔著雨幕與他四目相對，看見他手中攥著的正是自己丟失的第七片銀杏標本，葉片背面用血寫著：快逃。

（十）

太平間的冷氣鉆進鼻腔時，林述白正在給尸體畫Y形切口。他哼著《安魂曲》的旋律，手術刀尖挑起點燃的鳶尾花瓣：“你母親當年就是躺在這張臺子上。“

許知夏看著解剖臺上暗紅的陳舊血漬，忽然注意到墻角監控探頭閃爍紅光。林述白突然扯開尸袋拉鏈，露出蘇晚喬父親青紫的臉：“猜猜看，衛生局長的位置會輪到誰？“

警報聲驟然響起，程野踹開門舉著燃燒瓶：“游戲該結束了！“他頸側的DNA刺青在火光中扭曲，許知夏這才看清那串基因序列的末尾標著NWSS-2016-37。

（11）

晨光刺破云層時，許知夏在周硯深的別墅醒來。床頭柜擺著母親那支染血鋼筆，旁邊是陸沉宴被折斷的尾戒。電視正在播放早間新聞：諾瓦森集團宣布收購仁和醫院，蘇晚喬作為新任董事亮相。

手機彈出加密郵件，附件是陸沉宴的器官捐贈協議。許知夏看著受益人欄自己的名字，突然摸到枕下硬物——那枚刻著NWSS-2016-01的銀杏瓣膜，邊緣沾著新鮮的血跡。

窗外傳來烏鴉嘶鳴，她看見林述白站在銀杏樹下擦拭手術刀，程野的銀發在晨風中如刀鋒閃亮。而街道對面，陸沉宴正將針頭扎進靜脈，抬頭時眼底血色漫過漫天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