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所有人都沉默。
楚留香、胡鐵花想要勸說,想要解釋,卻知絕無用處。
一點紅下了決心的事,絕沒有什么人能夠改變。
楚留香和胡鐵花清楚這一點,曲無容更清楚,所以她也沒有說話。
她在想自己和石觀音。
如果石觀音不是如此惡魔,如果石觀音對待她能好上那么一點點,她是不是也不會狠得下心,去出賣石觀音?
是的,一定是的。
曲無容忽然想起了最早時候石觀音對待她和柳無眉,那時候的石觀音,還沒有這么變態,也沒有這么可怕,那時候的石觀音,還有幾分微乎其微的“師父”模樣。
那時候的曲無容和柳無眉,對她也還有幾分發自內心的感激和崇拜。
漸漸的一切都變了。
就好像做夢的時候美夢忽然變成了噩夢。
一切都變得可怕、恐怖、黑暗,變得沒有希望。
石觀音也終于暴露出了她的真正面目。
曲無容的臉毀了,柳無眉神秘失蹤。
曲無容總覺得柳無眉死了,死在石觀音的手上,所以在看到柳無眉的時候,她的震驚,也是超乎尋常的。
但她內心還是覺得懷疑,石觀音絕不會放任任何一個人活著離開山谷,離開她的掌握。
柳無眉是怎么離開的?又是怎么在離開之后活下來的?
她問過,柳無眉沒有說。
這其中一定有無盡的辛酸,無盡的隱秘。
柳無眉和李玉函為何一定要殺楚留香?會不會就和這件事的隱秘有所關系?
曲無容不知道,她在懷疑。
但她又想不出,石觀音的事情,又能和楚留香有什么關系,莫說柳無眉絕不會為了石觀音復仇,便是要報仇,石觀音也是死在一點紅手上的。
而且柳無眉早在多年前就已消失,那個時候,楚留香還遠沒有如今這么出名,石觀音無論要做什么事,都本不該牽扯到楚留香才是。
一點紅還推斷柳無眉或許就是那個殺了石觀音所有弟子,救她們出谷的“畫眉鳥”,如果柳無眉真的是畫眉鳥,她又為何要相救她們?
她豈非本就是要對付楚留香的么?
雖然一點紅判斷柳無眉此舉乃是“欲取先予”,但曲無容卻不明白,柳無眉本可借山谷中眾女之手,留下楚留香,又為何要多此一舉?
曲無容不明白,她只知道,柳無眉之所以繞如此大的彎子,做下這一件事,一定有一個非做不可,而且詭秘曲折的原因。
或許她也有自己不可說的苦衷?
曲無容在想,在思索,沒有說。
就在她認真思索的時候,楚留香和胡鐵花已準備要走了。
他們打算去擁翠山莊,提前去。
李玉函現在被一點紅拖著,如果他們快馬加鞭,一定可以在李玉函夫婦之前到達擁翠山莊。
那時候擁翠山莊的守衛或許還不會十分森嚴,一切埋伏和陷阱也尚未啟動,正是楚留香和胡鐵花搜尋救人的最好時機。
“紅兄!曲姑娘!”
就在楚留香轉身要走的時候,突然一聲長喚自林外傳了進來。
接著李玉函、柳無眉兩個人的身影就從林外飛掠而來。
楚留香心中一沉,這兩個人早不到晚不到,偏偏此時才到,當然是沖著他來的,他當然也已脫身不掉了。
李玉函與一點紅招呼道:“紅兄,小弟早起之后本要與紅兄討論劍法,卻見紅兄屋門緊閉,當是未起,便在院中等候?!?
“內子卻不顧曲姑娘是否已醒,要找她聊天說話?!?
柳無眉接話道:“我連連敲門,不得應聲。我知無容睡覺的時候任何動靜都不會忽視,立刻斷定出了變故。”
她對曲無容道:“你們兩個本就被一幫子殺手盯著,隨時都會遭遇世上最兇險的刺殺,我發覺不對,立刻翻窗而入,就見屋中空空蕩蕩,沒有人影?!?
李玉函道:“我跟著去拍紅兄的門,也是沒有回應,翻窗進入,同樣不見人影?!?
“如此一來,我們知道一定是出了變故,立刻四下巡查,終于在房檐上找到高手輕功掠動的些許痕跡,一路追蹤而來?!?
他看向楚留香,道:“來的路上,我還在佩服,這一高手飛掠借力之時,所留痕跡微乎其微,輕功之高,遠勝李某。想必一定就是這位仁兄了吧?”
楚留香還沒有說話,胡鐵花搶著嚷道:“你這人未免勢利了些,總不能他長得白凈,衣服規整,就所有好事都是他的吧?”
“我告訴你,昨天晚上還偏偏就是我去找紅兄,約他出來喝酒的。心上人出來喝酒,女孩子通常都不會放心,所以曲姑娘當然就也要跟來瞧瞧?!?
他笑了笑,說道:“其實她當然不必擔心,以紅兄的為人,就算喝上一百八十斤酒,也絕不會和我楚某一樣,去那種俗不可堪的地方的?!?
李玉函聞言面露歉意,連連賠禮,問道:“兄臺方才說尊姓是‘楚’?”
胡鐵花道:“不錯?!?
李玉函道:“請問臺甫?”
胡鐵花哼了一聲,問道:“你剛才來的時候,說從客棧到這里來的那人如何???”
李玉函道:“輕功高明。”
胡鐵花瞪眼道:“僅僅只是‘高明’?”
李玉函忙道:“簡直已是天下第一流的輕功?!?
胡鐵花這才露出笑意,大聲道:“你已知道我姓楚,還知道我有天下第一流的輕功,卻不知道我是誰么?”
李玉函驚道:“莫非尊駕就是大名鼎鼎的楚香帥?”
胡鐵花笑得更加得意,道:“算你還有些眼力,不錯不錯。”
李玉函道:“在下李玉函,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香帥駕到,居然未曾認出?!?
胡鐵花笑道:“那也不算什么,想我楚臭蟲行走天下,走過的地方少說有幾千個,幾千個地方中認得我的加起來卻也還沒有幾個?!?
李玉函仿佛真的被他唬住,連連稱是,又疑惑道:“香帥方才說‘楚…臭……’”
胡鐵花忙道:“不錯,天下人皆知我叫楚留香,還叫我什么‘香帥’,卻不知我從小就叫‘楚臭蟲’,就算要叫,也該叫‘臭帥’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