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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行穩致遠

郭氏商隊蜿蜒在豫北官道上。張郃的精兵呈環形護衛著三十輛馬車,馬蹄踏起的塵土在烈日下泛著金紅色。

這支隊伍正以每日六十里的速度向冀州方向移動,車轍在黃土路上刻下深深的印記。

青驄馬的鐵蹄踏碎官道上的薄霜,在濕潤的泥土上刻出深淺不一的紋路。

郭嘉裹著白狐裘靠在車窗邊,目光掠過道旁抽芽的柳枝,耳畔是張郃軍中特有的牛皮水囊碰撞聲。

“張將軍,今日午時可在前方松林休整。”典韋策馬至張郃身側,黝黑的面龐上帶著難得的笑意。

車輪碾過枯葉的沙沙聲中,混入了鐵甲碰撞的鏗鏘之音。

這支原本冷若冰霜的冀州精銳,此刻鎧甲縫隙里卻插著郭府婢女編的蘆葦草環,馬鞍旁掛著潁川特制的藥囊——這是三日行軍途中悄然發生的變化。

最初三天里,張郃麾下的冀州軍士始終保持著生人勿近的警惕。

這些久經沙場的老兵將郭府仆役與商隊護衛嚴格隔開,用長矛在宿營地劃出涇渭分明的界限。

及至第十日,宿營地的篝火旁再也分不清彼此。

冀州老兵教郭府護衛打磨環首刀的技巧,潁川子弟則傳授辨識草藥的訣竅。

最令人稱奇的是,張郃的軍糧竟與郭府存糧混裝在相同制式的木箱里——這是雙方輜重官在第五日達成的默契。

自那日郭府廚子用行軍鍋燉出香氣四溢的羊肉湯后,兩軍之間的冰墻便悄然消融。

此刻張郃麾下的斥候正與郭府護衛比試騎射,箭矢破空聲里夾雜著此起彼伏的叫好。

正午時分,松濤如海的林間空地上,二十口行軍鐵鍋同時架起。

郭府庖廚將曬干的菌菇與腌肉投入沸水,張郃的士兵則忙著將獵來的野兔剝皮切塊。

當許褚扛著整只獐子大步流星走來時,原本涇渭分明的兩撥人終于笑鬧著擠作一團。

火頭軍老趙操著幽州口音傳授炙烤秘訣,郭府年輕護衛小七則摸出珍藏的茱萸粉,惹得眾人噴嚏連連又哄笑不止。

“郭公子,嘗嘗這個!”

滿臉塵土的什長王二狗策馬靠近車駕,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

正在輿圖前沉思的郭嘉抬頭,看見三塊沾著麥麩的粗面餅子,混著兩枚還帶著體溫的煮雞蛋。

“弟兄們湊的,您總吃那些精細點心哪有力氣趕路。”

士兵們哄笑著圍上來,七手八腳往車窗里塞野果、干肉,車簾上的流蘇纏住了某個小兵甲胄上的皮繩。

張郃見狀正要呵斥,卻見郭嘉已探出半個身子,就著涼水將餅子掰成小塊分給左右。

晨光勾勒出他蒼白的側臉,喉結艱難地滾動著咽下粗糲食物,強忍心中不快,嘴角擠出笑意:

“冀州軍糧果然勁道,比潁川粟餅多三分麥香。”

這話引得士卒們挺直了腰板,不知誰起了個頭,古老的冀州軍歌突然在隊列中炸響,驚起道旁林間群鴉亂飛。

“此物喚作干米軍糧(壓縮軍糧),是穎川工坊的新品。”

郭嘉拿出油紙包裹的褐色方塊遞給張郃,指尖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藥香。

這是他結合現代營養學改良的應急干糧,以炒面混合肉松、芝麻,用蜂蜜黏合成塊。

張郃咬下一角細細咀嚼,冷峻的眉峰微微揚起:“干糧竟可濃縮至此?”

暮色漸濃時,二十頂牛皮帳篷如蘑菇般在林間綻開。

張郃的巡夜士卒與郭府暗哨默契地組成雙重警戒網,篝火映照下,能看見兩軍士卒互換佩刀鑒賞的身影。

值此亂世,這般其樂融融的行軍景象,倒像是穿越時空的世外桃源。

在這段北上的旅途中,郭嘉的馬車始終是情報的中樞。

每日辰時三刻,總會有風塵仆仆的驛使追上車隊。

這些來自郭氏商幫的斥候穿著各色服飾:

有時是頭戴竹笠的糧商,有時是背負藥箱的游方郎中,甚至出現過扮作乞丐的探子。

他們送來的羊皮卷上蓋著不同暗記,青州的海鹽價格、幽州的戰馬交易、荊南的稻米收成,最終都匯聚到郭嘉案頭的青銅匣中。

戲志才親眼見過那個青銅匣的玄機。

匣內分九格,按“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排列,每格存放不同地域的情報。

最上層的“天”字格永遠放著司隸地區的動向,昨日剛添上董卓強征富戶的密報。

當郭嘉展開那卷染著血跡的帛書時,戲志才注意到他的食指在“盡徙富豪”四字上停留了整整半柱香時間。

“荊州米價又漲三成。”

某日午間歇馬時,郭嘉突然將竹簡擲在案上。

戲志才瞥見簡上潦草的“襄陽”印記,正要開口詢問,卻見郭嘉已提筆在輿圖上勾畫起來:

“讓徐元直在江陵設三個備用糧倉,要臨水而建。”

這命令三日后傳到徐庶手中時,正值劉表開始清查荊北存糧——新建的糧倉恰巧避過了官府盤查。

馬車內燭火搖曳,郭嘉面前堆疊著七卷竹簡。

冀州來的密報用暗語記載著韓馥與袁紹的角力,潁川方面則傳來糜氏商隊遭劫的噩耗。

當他展開荊州急件,這與他記憶中《后漢書》記載的劉表單騎定荊州大相徑庭。

但這比史書記載整整早了三個月。

荊州市場上先出現預兆,先是以“黃巾余孽作亂”為由哄抬糧價,待各郡常平倉告罄后又聯合江陵大族拋售陳米。

其間穿插七次人為制造的“祥瑞”,硬生生將劉表塑造成“應天受命”的明主。

蒯氏與蔡氏竟在三個月內完成對荊州米市的四輪收割。

政治的變化則在《三國志·魏書·董二袁劉傳》裴注引司馬彪《戰略》有載:

劉表之初為荊州也,江南宗賊盛,袁術屯魯陽,盡有南陽之眾。

吳人蘇代領長沙太守,貝羽為華容長,各阻兵作亂。

表初到,單馬入宜城,而延中廬人蒯良、蒯越,襄陽人蔡瑁與謀。

表曰:“宗賊甚盛,而眾不附,袁術因之,禍今至矣!吾欲徵兵,恐不集,其策安出?”

良曰:“眾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義不足也;茍仁義之道行,百姓歸之如水之趣下,何患所至之不從而問興兵與策乎?”

表顧問越,越曰:“治平者先仁義,治亂者先權謀。兵不在多,在得人也。

袁術勇而無斷,蘇代、貝羽皆武人,不足慮。

宗賊帥多貪暴,為下所患。越有所素養者,使示之以利,必以眾來。

君誅其無道,撫而用之。一州之人,有樂存之心,聞君盛德,必襁負而至矣。

兵集眾附,南據江陵,北守襄陽,荊州八郡可傳檄而定。術等雖至,無能為也。”

表曰:“子柔之言,雍季之論也。異度之計,臼犯之謀也。”

遂使越遣人誘宗賊,至者五十五人,皆斬之。襲取其眾,或即授部曲。

唯江夏賊張虎、陳生擁眾據襄陽,表乃使越與龐季單騎往說降之,江南遂悉平。

后來的事情還真叫蒯越想到了,袁術和孫堅正跟董卓糾纏,以為荊州萬無一失時。

蒯越以蒯家的名義請各地官員到家里開宴會,劉表直接干掉了參加宴會的55個官員。

接著就“襲取其眾,或即授部曲”——攻打這些人的部隊,或者招降他們。

袁術和孫堅此時在和董卓拼命,結果后院起火。

這回輪到董卓開心了,袁術和孫堅丟了荊州,太棒了!只要劉表組織部隊,就可以南北夾擊孫堅和袁術。

劉表后入成功,董卓爽到尖叫,可他卻忘記了有句老話叫“樂極生悲”。

劉表占據荊州后,并沒有按照董卓的想法行事。

“江南悉平。諸守令聞表威名,多解印綬去。表遂理兵襄陽,以觀時變。”劉表控制荊州后,開始整理兵馬,觀望時局。

董卓任命劉表去荊州,自然是讓他打袁術的,可劉表拿下荊州之后竟然觀望時局,不肯配合朝廷軍攻擊袁術。

而且劉表居然上書朝廷表袁術為南陽太守。其實是劉表害怕孫堅鋒芒南下,而袁術影響在南陽根深蒂固,于是順水人情。

結果就是,劉表非但不打袁術,還膽敢向朝廷說南陽郡已經被袁術占領了,我推薦袁術當南陽太守。

在董卓看來,就是劉表要和袁術和解,認同袁術當南陽太守,然后看著袁術以南陽為根據地繼續北伐!

董卓徹底破防。《三國志·吳書·孫破虜討逆傳》:“但殺二袁、劉表、孫堅,天下自服從孤耳。”

董卓的恩仇錄上又增加了一個劉表。

但是無論怎么講,劉表占了荊州,好歹是中立狀態,總比在袁術和孫堅手里要強。

隨著郭嘉車隊漸行漸北,情報的數量呈倍增長。

當隊伍抵達黃河渡口時,郭嘉每日需要批閱的文書已需兩個書童搬運。

戲志才偶然瞥見過某日的情報目錄:并州匈奴動向、東海鹽場產量、益州錦市行情,甚至包含交趾郡的象牙交易記錄。

最令人費解的是某封用暗語寫成的密信,郭嘉讀后立即焚毀。

面對洶涌而來的信息浪潮,郭嘉展現出驚人的處理能力。

他獨創的“三色批注法”讓戲志才嘆為觀止:

朱筆勾畫需立即行動的事項,墨筆批示長期策略,黛青筆則標注存疑待查。

但在這份游刃有余的表象下,唯有貼身侍奉的戲志才能窺見郭嘉的疲憊。

每當夜深人靜時,馬車里飄出的檀香總混著提神藥膏的苦味。

有次遞送情報時,戲志才撞見郭嘉對著“幽州公孫瓚”的急報喃喃自語:

“蝴蝶效應...不該這么早啊...”

那支蘸滿墨汁的狼毫筆在宣紙上洇出大團墨跡,宛如亂世中失控的棋局。

每日處理完最后一份密報,郭嘉總會倚在軟墊上閉目養神。

戲志才收拾散落的絹帛時,常能看見他眉心未散的褶皺。

有次夜半驚醒,戲志才挑燈尋藥,竟撞見郭嘉獨自站在星圖前,手指虛點著二十八宿喃喃:

“袁紹該到河內了...曹操此刻應當...”

月光透過車簾縫隙,在他蒼白的臉上割裂出明暗交錯的光影。

某日途經陳留地界時,戲志才的肺疾突然發作。郭嘉從藥箱底層取出個琉璃瓶,倒出三粒朱紅丹丸。

當夜,戲志才不僅咳喘平息,竟覺多年沉疴去了大半。

望著月下配藥的清瘦背影,戲志才把“不愧是奉孝大人”的贊嘆咬碎在齒間,生怕驚擾了這謫仙般的人物。

這夜暴雨如注,郭嘉的馬車卻成了臨時軍機處。

張郃看著輿圖上標注的十八路諸侯動向,聽著郭嘉用玉簪勾勒天下大勢,忽然覺得帳外驚雷都成了遙遠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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