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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禍亂于患

張讓當即迅速行動起來,立刻全面封鎖消息,特別是不讓何太后和皇帝提前知道。

隨后一邊派人去關閉南宮宮門,也就是平時出入的小門,一邊又擬寫詔書,寫完后帶著詔板親自從禁省趕去殿中的尚書臺。

尚書臺的銅漏嘀嗒,盧植正在用朱筆批閱奏章,忽然聽見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尚書們正在辦公,全然不知不遠處的嘉德殿前已經發生了政變。

只聽到一陣嘈雜,復又看見張讓、段珪帶著一些人匆忙趕來,交給他們詔板。

他抬頭時正看見張讓的皂靴踏過門檻,金線繡的蟒紋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諸位尚書法度森嚴,老奴佩服。”

張讓的聲音像浸了蜜的刀子,將手中青玉詔板輕輕放在檀木案上,“只是陛下口諭,即刻換任司隸校尉。”

尚書們定睛一看,詔板上寫的是:以樊陵為司隸校尉,以許相為河南尹。

這兩人都是宦官的人,漢靈帝在位時還買過官,其中樊陵還買到了太尉之職。

空氣突然凝固。侍中荀攸的手指在竹簡上頓住,墨汁順著筆尖滴落,在蔡倫紙上洇出個黑點。

十日前大將軍才舉薦袁紹,此刻詔板上的“樊陵”二字刺得人眼疼。

“請大將軍來一起討論。”

盧植剛開口,就見張讓身后閃出個黃門侍郎,手中漆盒砰地砸在青磚地上。

那顆戴著進賢冠的頭顱骨碌碌滾到荀攸腳邊,冠纓纏著尚在淌血的斷頸,何進圓睜的瞳孔里還映著未散的驚怒。

“逆賊何進謀反!已伏誅矣”

尖利的嗓音刺破死寂,盧植猛地起身,腰間環佩當啷作響。

他看見段珪的刀鞘抵在尚書仆射的后腰,二十余名中黃門已然堵住殿門,鐵甲在暮色中泛著寒光。

“諸君請看。”

張讓的麈尾拂過詔板,“這玉版上的璽印,可是先帝親授的傳國玉璽?”

他笑意森然,露出缺了半顆的門牙,“尚書臺若不通達天聽,老奴少不得要請各位去永巷喝盞茶。”

尚書臺立刻騷動起來,不少人驚慌而逃,有人向南宮宮門跑去,還有人高聲呼喊。

平時出入的小門緊閉,一群低級宦官中黃門正手持武器把守著。

南宮朱雀門外,吳匡的佩刀在城磚上劃出火星。

他第三次仰頭望向宮墻,暮鴉驚飛時帶落幾片殘瓦,隱約有金鐵交鳴之聲穿透暮色。

此時暮色漸染,在門外等了太久的吳匡開始懷疑,又隱約聽見宮門內有動靜,還有人喊叫,他意識到出事了。

“袁將軍!”親兵突然低呼。

吳匡轉身便見袁術策馬而來,虎賁衛的玄甲在落日下如流動的墨,當先那面赤底金紋的“左”字旗獵獵作響。

恰好,虎賁中郎將袁術帶著他精心挑選的虎賁也來到南宮門外,準備進宮接管禁省的保安任務。

“宮門閉鎖逾兩個時辰。”吳匡抱拳時甲胄鏗然,“末將聽見墻內有喊殺聲...”

話音未落,墻內突然爆發出凄厲的慘叫。

袁術瞳孔驟縮,他分明聽見有人用洛陽官話喊“大將軍頭顱在此”,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誅殺閹豎”。

袁術和吳匡一碰頭,加上聽見有人喊“大將軍被殺”,確信宮中發生了變故。

兩人果斷下令,士兵一擁而上,拔劍抽刀,揮砍緊閉的小門。

“破門!”

袁術的劍鋒劈開暮色。虎賁衛的沖車轟然撞向包銅宮門,碎木飛濺時,吳匡的部曲已架起云梯。

當第一個士兵翻上宮墻,正看見中黃門舉著火把往嘉德殿方向逃竄。

日暮已深,袁術和吳匡的軍隊終于突破南宮小門,進入南宮前庭。

袁術沖進前庭時,嘉德殿的雕花木窗正吐出猩紅火舌,濃煙裹挾著絹帛焚燒的焦糊味撲面而來。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何進在幕府說的話:“張讓若反,必挾天子以令諸侯。”

“放火燒殿!”袁術的佩劍指向尚書臺方向。

“逼他們現身!”

火把扔進殿前柏樹林的剎那,他看見吳匡的臉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這位何進舊部眼中,躍動著復仇的熾焰。

這把火使得張讓保密的打算徹底落空了,他不得不去見何太后,說何進謀反已經被殺,現在何進的叛軍正在焚燒皇宮,攻打尚書臺,很快就要攻入禁省,必須趕快撤走。

何太后驚聞。

下午才見面的兄長竟然已經死了,也發現她和皇帝都落到了張讓手里,內心驚慌,十分恐懼。

在南宮的袁術、吳匡始終沒有燒出張讓、何太后以及皇帝。

他們只能先殺南宮的宦官,并派人去告知袁紹。

復道的青磚還殘留著白日的余溫,盧植的掌心卻沁出冷汗。

他伏在朱雀闕的陰影里,望見北宮方向亮起星星點點的火把,像條扭曲的金蛇在暮色中游走。

尚書們得以安全離開,涿郡盧植作為討伐黃巾的中郎將,對這種局面毫無懼怕。

他敏銳地意識到,因為殿中有大火,張讓等人無法從禁省南門出來,只能向北走通往北宮的復道。

盧植于是趕往南宮的北門,在橫跨南北宮的復道下面等待。

皇宮之外,袁紹等人陸續得到了何進被殺、宮中大亂的消息。

有跑出來的尚書告訴袁紹,張讓已經擬好了免去袁紹、王允職務的詔書,代之以樊陵、許相。

于是各方力量都在此刻行動了起來。

袁紹趕去太傅府找叔父袁隗商量對策。

何苗則當即率領部曲趕赴南北宮之間的道路。

這樣就可以萬無一失,無論是南宮、北宮都可以迅速介入。

董卓此時還不知道洛陽發生的動蕩,依然按照袁紹最初的指示,向城西的平樂觀進發。

董卓的弟弟董旻也帶著一些人馬趕往兩宮之間。

張讓帶著身邊的宦官,挾持著何太后、皇帝劉辯、陳留王劉協登上了復道,從南宮到北宮避難。

“來了。”

親兵壓低聲音。盧植瞇起眼睛,望見段珪的紫袍在夜風中翻卷,兩名小黃門正架著披頭散發的何太后。

更令他心驚的是少年天子的赤鞋——十四歲的劉辯被張讓拽著胳膊,踉蹌著走過復道。

手持兵器守在復道下面的盧植看到了他們,抬頭痛斥,特別是挾制何太后的段珪,被盧植罵得難以忍受,干脆把何太后丟在一邊。

“段珪逆賊!”

盧植的怒喝驚起飛檐上的宿鳥。他持劍躍出時,恰見段珪將何太后推向欄桿。

太后的翟衣勾住金漆窗欞,珍珠冠墜落的脆響中,盧植已帶著羽林衛沖上復道。

“救駕!”張讓的尖叫刺破夜空。

盧植揮劍砍翻撲來的小黃門,溫熱的血濺在臉上時,他看見陳留王劉協正死死抱著廊柱。

那孩子年齡尚小,眼中卻閃著與年齡不符的冷光。

何太后的半截衣袖還掛在段珪手中,她縱身躍下的瞬間,盧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羽林衛的網罟及時張開,太后墜落在網中時,北宮方向突然傳來震天喊殺聲。

“袁本初到了。”盧植抹去臉上血污,望向宮城外連綿的火把長龍。

他知道這漫漫長夜才剛開始,當第一顆星辰亮起時,洛陽城的命運已然懸在刀尖。

張讓、段珪則帶著劉辯和劉協進入北宮,竟然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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