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宮中滔亂
- 東漢三國:重生我之郭奉孝
- 悅誠服
- 3783字
- 2025-03-04 00:03:01
暮色中的洛陽城籠罩著一層詭譎的暗紅,張讓站在中庭的青銅漏壺前,看著刻箭指向酉時三刻。
這個曾權(quán)傾朝野的中常侍,此刻正用枯槁的手指摩挲著腰間銀魚袋,袋中裝著象征出入禁省的鎏金符節(jié)。
回到洛陽宅邸的中常侍張讓越發(fā)感到不安。作為“十常侍”的話事人,他不僅要保命,也要對同事的腦袋負責(zé)。
于是,他親自去見了兒媳婦,也就是何太后的陪嫁,所謂的“妹妹”。
當見到這位晚輩時,張讓叩頭就跪,極謙卑地表示,當即馬上就要走很是不舍,希望能再到禁省值好最后一班崗,再見一面皇帝和太后,就死而無憾了。
受禮惶恐的她立刻告訴了何太后,何太后望著銅鏡中的陪嫁侍女,手中犀角梳突然停頓。
鏡中人捧著鎏金漆盒的手在微微顫抖,盒中盛著張讓進獻的南海明珠。
“婉兒,你公公當真行了大禮?”
“千真萬確,太后。”被喚作婉兒的少婦跪伏在地,“張常侍說但求再侍奉太后與陛下最后...”
“夠了!”何太后猛地起身,十二幅蹙金繡裙擺掃翻妝臺上的螺鈿漆盒,各色胭脂滾落滿地。
她想起兄長何進昨日在溫室殿的警告:“十常侍不除,我等皆成案上魚肉!”
可眼前浮現(xiàn)的,卻是當年初入宮時,張讓手把手教她宮廷禮儀的舊影。突然,殿外傳來稚嫩的童聲:
“母后!”少帝劉辯抱著竹馬闖進來,身后跟著抱著竹簡的史侯劉協(xié)。
何太后眼神忽然柔軟,轉(zhuǎn)身對婉兒道:“傳本宮懿旨,準常侍們明日入宮值守。”
何太后沒有和兄長商量,自行下詔讓中常侍們回來站好最后一班崗。隨即張讓把諸常侍、小黃門大部分自己人都帶回了禁省。
因為事情發(fā)生在幾天內(nèi),袁術(shù)選拔的宮中內(nèi)衛(wèi)還沒完全到位,總之何進與袁氏兄弟都沒有及時掌握張讓的情況。
洛陽城籠罩在悶熱之中,南宮的琉璃瓦被夕陽染成血色。
大將軍何進在朱雀門前勒住韁繩,他的玄色官袍早已被汗水浸透,后頸處粘著幾縷花白的發(fā)絲。
這位屠戶出身的權(quán)貴抬眼望向?qū)m闕時,眼角細密的皺紋不自覺地抽動了兩下。
何進按劍立于闕門下,望著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的嘉德殿鴟尾。身側(cè)吳匡正檢查著部下兵刃,鐵甲摩擦聲驚飛檐角棲鳥。
“大將軍,袁校尉的虎賁軍尚未...”
“不必等了。”何進扯了扯紫綬金印,這是今晨皇帝新賜的大將軍印信。
他想起昨夜與袁紹在密室的對飲,那個名士將酒爵重重頓在案上:“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穿過小黃門把守的側(cè)門時,何進忽然聞到熟悉的沉香味——這是宮中特有的熏香。
青石甬道兩側(cè),當值的中官們垂首行禮,可他們的皂靴邊緣沾著新鮮泥土,分明是連夜入宮。
何進又來到南宮闕下,吩咐部曲將領(lǐng)吳匡等人帶兵留在宮外等他,而他從小門獨自走進南宮。
路過空曠的中庭,穿過殿門進入殿中,尚書們正在安靜地辦公。
尚書臺的青瑣門下,三位紫衣尚書正在核對秋賦賬簿。當他們瞥見何進的身影時,筆尖的朱砂墨滴落在簡牘上,暈開如血。
最年長的盧植剛要起身行禮,何進已大步流星穿過前殿,玄色披風(fēng)卷起案幾上堆積的奏章,雪片般散落在金磚地面。
何進一直走到最里面,南宮正殿嘉德殿,也是皇帝上朝的地方,何太后就在嘉德殿后面的禁省里等他。
洛陽城籠罩在溽暑之中,朱雀門外青石板路被烈日曬得發(fā)燙。
大將軍何進擦著汗珠踏入宮門時,檐角銅鈴?fù)蝗粺o風(fēng)自動,驚起幾只藏在鴟吻陰影里的寒鴉。
這個細節(jié)讓不遠處的主簿陳琳眼皮一跳,他剛要開口,卻見何進已大步流星穿過復(fù)道,繡著金線的紫袍下擺掃過斑駁的宮墻苔痕。
何進走了這么遠的路,已被宦官們注意到。
宦官們議論著何進大將軍竟然連漢靈帝的葬禮和送葬都不參加,今天卻突然入宮拜謁太后,想必其中定有陰謀。
何進獨自踏上玉階的剎那,腰間環(huán)首刀突然發(fā)出細微錚鳴。他伸手按住刀柄,指腹觸到刀鞘上的銘文。
這是先帝賜予的佩刀,如今卻要用它斬斷先帝留下的禍根嗎?
穿過中庭時,他的鹿皮靴踩碎了滿地枯葉,沙沙聲在空蕩的廊柱間格外刺耳。
正在禁省里值守最后一班崗的張讓也聽說何進也來的消息,立刻派人悄悄潛伏到何太后的寢殿偷聽……
張讓藏在朱漆廊柱后,看著何進的身影消失在殿門處。
他身后二十余名中官屏息凝神,段珪正在用絲帕擦拭劍柄,渠穆的尚方劍在晨光中泛著幽藍。
“報——”一個小黃門氣喘吁吁跪地,“太后屏退左右,正與大將軍單獨敘話。”
張讓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想起兩個時辰前在永寧殿的情形:
何太后撫摸著少帝的襁褓衣,輕聲說“張常侍且去準備吧”。
何進見到妹妹除了許久未見的寒暄,要商量的主要是如何處理這群宦官。
長秋宮的冰鑒冒著絲絲白氣,何太后撥弄著金步搖上的東珠,看著兄長額角的汗?jié)n在青磚地上洇出深色痕跡。
“本初他們說要盡誅閹豎...”何進的聲音突然卡住。
此時在長秋宮東廂的夾壁里,兩個小宦官正屏息記錄著每句對話。
年紀較小的那個突然渾身發(fā)抖——他透過磚縫看見何太后說話時,身后屏風(fēng)上的百鳥朝鳳圖里,有只孔雀的眼睛詭異地轉(zhuǎn)動著。
年長的急忙捂住同伴嘴巴,用蘸了藥水的絹布快速謄寫著密語,這些字跡會在半刻鐘后自動消失。
“誅殺中常侍、小黃門等權(quán)宦,由士人郎官替代。”
聽到這個準信兒,張讓等人大怒,當讀到“盡誅中常侍”五個字時,案上的青瓷茶盞突然迸裂,滾燙的茶湯在竹簡上洇出猙獰的鬼臉形狀。
他們果斷決定先發(fā)制人。他帶著中常侍段珪等幾十個大小宦官,手持兵器,悄悄躲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們看到何進一個人從何太后那里出來,走出禁省,進入了嘉德殿。
日影斜斜切過嘉德殿前的丹墀,何進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跨出殿門。
他腰間新佩的玉玨突然就“咔”地裂開,這是袁隗贈送的“五德佩”,據(jù)說能預(yù)兆吉兇。
十步開外的柏樹下,有個面生的宦官正用銅盆接屋檐水,盆中倒影突然扭曲成張讓冷笑的臉。
“大將軍留步。”
身后傳來的聲音讓何進想起南陽集市里兜售鴆酒的胡商,那種甜蜜里裹著鐵銹味的腔調(diào)。
轉(zhuǎn)身見到一個舉止謙卑的宦官說:“太后有詔,請大將軍再回去一下。”
他注意到這個宦官右手小指戴著青銅指套——這是永巷詔獄拷問官的標記,但面上仍強作鎮(zhèn)定:
“太后還有吩咐?”
皇城的飛檐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目的金光。大將軍何進站在嘉德殿前的白玉階上,玄色朝服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這位出身屠戶的外戚重臣伸手抹去額角的汗珠,目光掃過禁省緊閉的朱漆大門,忽然覺得宮墻間的穿堂風(fēng)帶著幾分陰冷。
何進下意識握緊腰間劍柄。這柄先帝御賜的環(huán)首刀曾隨他平定黃巾之亂,此刻刀鞘上鑲嵌的綠松石正硌著他的掌心。
三日前,袁紹帶著五千北軍駐扎在平樂觀時說的話猶在耳畔:
“今將軍仗皇威,掌兵要,當為天下除患,何疑于閹豎乎?”
何進真就以為何太后還有事情,沒有多想,抬腿就往回走,返回了禁省。
何進望著禁省門楣上“永享天祿”的金漆匾額,想起二十年前在宛城屠肆里,自己揮刀斬下牛首時,躲在門簾后偷看的少女。
那時的何太后還不是母儀天下的貴人,只是個會捧著熱湯喚他“大兄”的賣漿女。
沉重的宮門在身后轟然閉合,何進突然聞到濃烈的龍涎香中混著鐵銹味。
一進去,何進立刻發(fā)現(xiàn)自己被控制住了。
十余名身著絳紫袍服的中常侍從屏風(fēng)后魚貫而出,為首的張讓手持玉圭,保養(yǎng)得宜的面龐在陰影中泛著青白。
何進注意到老宦官腰間懸著的金錯刀——那是靈帝在西園賣官時特賜給“十常侍”的殊榮。
“大將軍別來無恙?”
張讓的聲音像是用砂紙打磨過玉器,“可還記得中平元年,黃巾賊圍困雒陽,是老奴等跪求先帝授予將軍虎符?”
他向前半步,犀角笏板上的蟠螭紋在燭火中忽明忽暗。何進的后頸滲出冷汗。
他當然記得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自己率羽林軍突破波才包圍時,確實是張讓帶著詔書前來授節(jié)。
但此刻禁省內(nèi)的氣氛讓他想起去年秋獵時誤入的獸籠——那時籠中的黑熊也是這樣用渾濁的眼珠盯著他。
“閹宦禍國,非誅不可!”袁隗在尚書臺拍案而起的場景突然浮現(xiàn)。何進的手剛觸到劍柄,就聽見環(huán)佩叮當。
定睛看去,十二名持戟郎中不知何時已封鎖了所有出口,渠穆手中的劍刃映著窗欞透入的夕照,在磚地上投下血色的光斑。
“天下憒憒,亦非獨我曹罪也。先帝嘗與太后不快,幾至成敗,我曹涕泣救解,各出家財千萬為禮,和悅上意,但欲托卿門戶耳。今乃欲滅我曹種族,不亦太甚乎?”
(這天下紛擾,也不都是我們的罪過。先帝與何太后嘗有不快,是我們保住了何氏一門,為的就是將自己托付于何氏。現(xiàn)在你們要恩將仇報,將我們這些老朽趕盡殺絕,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卿言省內(nèi)穢濁,”張讓突然提高聲調(diào),枯瘦的手指幾乎戳到何進鼻尖。“敢問公卿以下忠清者為誰?”
這個問題像柄重錘砸在青銅鼎上,余音在空曠的殿宇間回蕩。何進張口欲言,卻發(fā)現(xiàn)喉頭干澀。
渠穆的劍鋒比何進想象中更快。這個平日負責(zé)督造御用器物的尚方監(jiān),此刻的動作精準得如同丈量宮室尺寸。
劍光閃過時,何進最后看見的是自己無頭軀體上垂落的綬帶——深青地子上用金線繡著的九章紋樣,在血泊中漸漸模糊。
當首級滾落在蟠龍金磚上時,張讓彎腰拾起那串珊瑚朝珠。沾血的珠串在他掌中發(fā)出清脆聲響,像極了二十年前他們在西園清點賣官錢時的金玉相擊。
老宦官忽然想起中平四年那個雪夜,自己如何在長樂宮暖閣勸說靈帝立劉辯為太子。
想當初的何進還是個見到宮娥都會臉紅的城門校尉。
“速將首級懸于朱雀闕。”趙忠尖細的嗓音驚醒了眾人的恍惚。
這是繼六十多年前孫程等十九侯殺外戚閻顯,三十年前單超等五侯殺梁冀,二十一年前曹節(jié)、侯覽殺竇武之后。宦官又一次成功地除掉了外戚。
暮色中的洛陽城即將迎來它最漫長的黑夜,而在北邙山麓,董卓的涼州鐵騎正踏碎伊闕關(guān)的晚霞。
《薤露行》有詩云:
惟漢廿二世,所任誠不良。沐猴而冠帶,知小而謀強。
猶豫不敢斷,因狩執(zhí)君王。白虹為貫日,己亦先受殃。
賊臣持國柄,殺主滅宇京。蕩覆帝基業(yè),宗廟以燔喪。
播越西遷移,號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為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