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浩然長河

大澤皇朝·國子監·監正·魏然作為當今天下儒道修為最高者，幾乎是在南宮冥觸動浩然長河的瞬間，魏然就感應到了，目光穿透空間，看到了跪在地上，向著浩然長河叩首的南宮冥，眼底之間，有著純白色的浩然之氣流轉，轉眼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魏庸正，那南宮冥是你的落子么！？”

在觀天樓之上，司天監的監正蕭常意垂落了目光在國子監，但是國子監作為儒道圣地，再加上魏然這一尊儒道八品·大儒境巔峰的強者坐鎮，就算是蕭常意也無法看透其中的情況，但是蕭常意的心頭不由得蒙上了一絲絲陰霾。

在整個大澤皇朝，乃至整個天下，真正被蕭常意視作對手的人，就那么寥寥幾人，除去道門三宗當中的乾元子、大禪寺方丈度心、巫神教完顏齊天三者之外，國子監·監正·魏然絕對是位列其中的，甚至于，縱使魏然這些年來，一直在國子監內部教書育人，蕭常意也不曾放松過對魏然的關注。

尤其是，蕭常意很早知道就知道魏然的修為已經達到儒道八品·大儒境極致，甚至連自身半圣念頭都已經凝聚，只差一個契機就能跨入儒道至高九品·儒圣境，蕭常意就一直留心著魏然的一舉一動。

儒道修煉，除去修心之外，更為重要的便是需要氣運，或者說民心，魏然想要踏出那一步，就需要龐大無比的氣運，亦或者說近乎大半天下的民意加身，而這兩個條件，都極其苛刻，甚至可以說，在皇朝盛世時期，根本就不可能誕生這樣的條件。

“歷史上儒道第一位儒圣，也是唯一一位儒圣，可是在亂世當中誕生的，秉承天地氣運，天下黎民的萬千希望才跨出的那一步，但是儒圣跨入九品之后，也很快就隕落了，為了開辟儒道體系，以及為了天下穩定，儒圣也就存世十載就以身化長河，意志融入天地。

而后的歲月當中，儒道體系的最高修為一直都是八品·大儒境，就算是那些半圣，也依舊沒有超出八品范疇太多，都需要極其特殊的條件才誕生的，魏然想要成為儒道第二位儒圣，必定需要布置諸多，甚至于...”

在監正蕭常意看來，儒道體系的存在，對于皇朝而言，八品以下對皇朝都是有益的，但是一旦涉及到八品·大儒，乃至半圣，以及儒圣，對于一個皇朝，乃至整個天下而言，都會產生巨大的危害，他們的存在需要太龐大的氣運了。

“儒道蟄伏如此漫長歲月，一位位上三品的儒修，在生命的最后，都會將自身氣運與浩然之氣融入浩然長河當中，漫長歲月積累下來，儒道已經掠奪了天地太多的氣運，按照我的推測，若是儒道還不能誕生一尊儒圣，那么儒道必定要遭遇一場大劫，將那些氣運吐出來。”

想到這里，蕭常意心頭不由得一沉，因為現在仔細想來，如今這個天下，八品極致強者，竟然不少：大禪寺度心、巫神教完顏齊天、乾昊宮乾元子、儒道魏然，這四者若是現在推敲起來，竟然好似都在漓江城布局了。

“多事之秋啊！”

蕭常意第一次發現，在短短時間之內，他竟然發愁了如此多次，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局勢要脫離自身掌控的不安感。

殘破的漓江城頭。

南宮冥的喉骨在指縫間發出細碎的斷裂聲，血色從耳孔滲出，在青石板上洇開細小的暗紋，他仰面望著天穹，在旁人看不到的精神世界當中，有一條純白的長河正在逐漸出現，下一刻，南宮冥的精神好似徹底脫離了肉身，那是肺腑里最后一縷灼燒感突然凝成冰刺——這是肉身崩解的前兆。

黑暗侵蝕視線的剎那，有光斑在意識深處炸開，那些光點竟是流動的星辰，最終在南宮冥眼前，匯聚成橫貫天地的長河，青銅編鐘的轟鳴自亙古傳來，波紋蕩開處，無數青苔斑駁的石碑破水而出，每塊碑頂都立著模糊的人形，衣袂在虛無中凝成半透明的晶體。

最前方的雕像突然垂目，那人廣袖綴滿龜甲裂紋，指尖懸停的篆字化作金蝶，撲簌簌落進南宮冥碎裂的胸腔，劇痛瞬間被某種更浩瀚的觸感吞沒，南宮冥看見自己的血珠懸浮在虛空中，每一滴都映出不同年代的春秋竹簡。

“三千年文脈，夠不夠續你半炷香？！“

蒼老聲音響起的瞬間，整條長河開始坍縮，南宮冥的指尖觸到冰涼的石質衣褶，那竟是尊屈膝撫琴的雕像，裂紋爬上雕像面龐時，南宮冥嘗到了咸澀的滋味——原來圣賢的淚是海鹽混著鐵銹的味道。

無數虛影在河底列陣，捧簡者衣帶當風，執筆者腕懸山岳，最中央的老者以枯枝為冠，每根枝杈都綴著正在消融的雪，南宮冥的喉骨突然發出玉磬般的清鳴，浩蕩氣流自天靈灌入，經絡中游走的劇痛化作萬千墨線，在皮膚下勾勒出完整的河圖。

當第一縷金光自長河內部涌出時，南宮冥看清了那些雕像的真容——每張面孔都是南宮冥在國子監求學時在圣賢殿內看到過的雕像倒影，額間印著不同形制的青銅冠冕。

浩然長河徹底坍縮成掌心紋路的剎那，有溫熱的手掌按在南宮冥的后心，無數儒道先賢的吐息化作颶風，卷著金戈鐵馬與夜雨讀書聲撞進南宮冥的那原本要油盡燈枯的身體。

外界當中，南宮冥咳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金色篆文時，整片天地響徹龜甲炸裂的脆響。南宮冥踉蹌站起，足底踏碎的光斑里浮出半部《禮運》，而那些靜穆的雕像正化作青煙，重新沉入時間褶皺當中。

轟！！！

隨著南宮冥起身，自他身上，有著一道浩然光柱沖霄而起，恐怖的浩然之氣掃平了四方的怨氣、死氣、煞氣...甚至于，青鱗軍那席卷而來的戰鼓巫祝，也在這一刻被抹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