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當行的自鳴鐘開始倒著走時，青銅匣里的幼苗正在直播帶貨。

我癱在黃花梨圈椅里，看著手機屏幕上滾動的彈幕。那株從冰山帶回來的發光植物用葉片比劃著“3、2、1上鏈接“，根系纏繞的永樂通寶叮當作響。當它捧起第九個月亮模型時，玉蟬突然在我視網膜上炸開血色警告：【觀眾破萬觸發時空坍縮當前觀眾數：9999】

“親人們！最后一輪秒殺！“幼苗的枝條纏住母親留下的香奈兒5號香水瓶，“現在下單送鄭和同款星圖紋身貼！“

貨架上的唐三彩馬突然尥蹶子：“關掉美顏！老子明明是汗血寶馬，這濾鏡給我整成草泥馬了！“

我抄起雞毛撣子要關直播，幼苗突然甩出根須纏住手腕。香水瓶在強光中迸發全息投影——十二歲生日那天的我正對著蛋糕許愿，燭光里藏著微縮版青銅神樹。母親哼著變調的搖籃曲，把藍莓蛋糕上的月亮糖片按進我掌心。

“用悔恨當水，希望做肥，遺忘為光。“幼苗用葉尖戳了戳辣條包裝袋，背面被淚水暈染的生產日期正在扭曲成月相圖。

直播間突然沖進個ID叫【海上牧云人】的用戶，連刷二十發火箭：“用你媽的高跟鞋踢碎展柜！“

這是鄭和與我約定的緊急暗號。我抄起展柜里的民國漆皮高跟鞋，后跟的磨損痕跡突然發燙。鞋尖踹向玻璃的瞬間，乾隆粉彩瓶里爬出個濕漉漉的鄭和，他蟒袍上的美團外賣旗還在滴水。

“快走！“他撕開衣襟露出銀河紋身，“顧三爺的船隊帶著第九個...“

防盜卷簾門被激光切開的滋滋聲淹沒了后半句。三個踩著平衡車的殺手沖進典當行，刀刃上粘著永樂年間的糖葫蘆渣。為首的掀開面罩，赫然是量子海里那個長著朱棣臉的孩童。

幼苗突然跳起《本草綱目》健身操，葉片甩出的露珠在半空凝成化學方程式。我掄起高跟鞋砸向直播補光燈，飛濺的玻璃渣里浮現母親臨終場景——她正往青銅神樹模型上涂抹混著化療藥的釉料，蒼白的指尖點向我胸口：“種月亮要記得...先埋下謊言的種子...“

“砰！“

朱棣臉孩童的弩箭射穿全息投影。鄭和甩出美團旗卷住箭矢，旗面上的油漬突然燃燒成星際坐標。我趁機撲向青銅匣，幼苗暴漲成的神樹枝條洞穿天花板，九個月亮形態的香水瓶在枝頭搖晃。

抓住“悔恨之月“的瞬間，樹根突然絞緊手腕。樹皮皸裂處浮現父親的字跡：“每個月亮都是你弄丟的時光“

玉蟬在此刻發出蜂鳴，典當行地磚縫隙滲出咸澀海水。顧三爺的臉填滿整個直播間畫面，他身后站著穿JK制服的朱棣，兩人正用美團旗和青銅枝條組裝巨型十字弩。

“游戲該升級了。“顧三爺的煙斗戳向鏡頭，弩箭上綁著的正是我十二歲生日許愿簽，“令尊沒告訴你嗎？每個平行時空的你，都是澆灌月亮的養料。“

幼苗突然發出母親的聲音：“小黎，吹蠟燭。“

我對著屏幕猛吹一口氣，烈焰從青銅神樹根部騰起。在意識被熱浪吞沒前，最后看見的是九個我在不同時空同時仰頭

—每輪月亮里都坐著涂抹口紅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