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瑜站在相國寺的臺階上，看著遠處沖天的火光，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前世，相國寺并未發生過火災，這一世，難道因為她的重生，歷史已經開始改變？

“蘇小姐，這里危險，我們先離開吧。“蕭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蘇瑾瑜轉頭，看到蕭煜正關切地看著自己。她強壓下心中的不安，點了點頭：“多謝太子殿下。“

蕭煜伸手扶住她的手臂，蘇瑾瑜卻不著痕跡地避開：“殿下，我自己可以走。“

蕭煜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恢復如常：“蘇小姐小心些。“

一行人匆匆離開相國寺，蘇瑾瑜坐在馬車里，手中握著慧覺大師贈予的紫檀佛珠，心中思緒萬千。她記得前世，蕭煜就是在相國寺之后開始頻繁接觸蘇家，而父親的書房，也是在那之后開始出現異常。

“小姐，您沒事吧？“青杏擔憂地問道。

蘇瑾瑜搖搖頭：“我沒事。“她掀開車簾，看著外面匆匆而過的景色，突然說道：“青杏，回府后，你去幫我查一件事。“

“小姐請吩咐。“

“去查查相國寺的慧覺大師，特別是他與朝中哪些人有來往。“

青杏一愣：“小姐，這......“

“記住，要暗中查訪，不要驚動任何人。“蘇瑾瑜壓低聲音，“還有，去找紅芍，讓她幫我盯著府里的動靜，特別是父親書房那邊。“

青杏雖然不解，但還是點頭應下：“是，小姐。“

回到蘇府，蘇瑾瑜剛下馬車，就看到父親蘇相國站在門口，面色凝重。

“父親。“蘇瑾瑜上前行禮。

蘇相國點點頭：“瑾瑜，今日相國寺發生了什么事？“

蘇瑾瑜心中一凜，沒想到消息傳得這么快。她斟酌著說道：“回父親，相國寺后院突然起火，女兒與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都在場。“

蘇相國眉頭緊鎖：“太子和二皇子都在？“

“是。“蘇瑾瑜觀察著父親的神色，“父親，可是出了什么事？“

蘇相國嘆了口氣：“進屋說吧。“

書房里，蘇相國坐在書案后，神色疲憊：“瑾瑜，你可知道，今日朝中發生了一件大事。“

蘇瑾瑜心中一緊：“什么事？“

“兵部尚書李大人，今日在朝堂上彈劾為父，說為父勾結外敵，意圖謀反。“

蘇瑾瑜猛地站起身：“什么？這怎么可能！“

蘇相國苦笑：“為父也覺得荒謬，但李大人拿出了證據，說是在為父的書房里發現了通敵的信件。“

蘇瑾瑜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前世的情景仿佛重現眼前。她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問道：“父親，那信件......“

“為父已經讓人去查了，但奇怪的是，書房里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蘇相國揉了揉太陽穴，“瑾瑜，為父總覺得，這件事不簡單。“

蘇瑾瑜深吸一口氣：“父親，女兒覺得，這件事可能與二皇子有關。“

蘇相國猛地抬頭：“你說什么？“

“今日在相國寺，二皇子對女兒的態度很是奇怪。“蘇瑾瑜斟酌著說道，“而且，女兒聽說，二皇子最近與李大人走得很近。“

蘇相國沉默片刻，緩緩點頭：“為父明白了。瑾瑜，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為父會處理的。“

蘇瑾瑜卻搖搖頭，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蒼白的臉上，映得眼中那簇跳動的火光越發灼人：“有些事，我必須親自去查清楚。青杏，你愿意幫我嗎？”

青杏攥著衣角的手指節發白。她望著自家小姐單薄的背影，恍惚間竟覺得這身影與三日前從火場中走出的模樣重疊——那日小姐被太子扶出濃煙時，裙裾焦黑，鬢發散亂，唯獨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柄淬了火的劍。

“奴婢這條命本就是小姐從人牙子手里救回來的。”青杏突然跪下，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便是刀山火海，奴婢也跟您闖！”

蘇瑾瑜轉身扶她，指尖觸到小丫鬟顫抖的肩膀，恍然想起前世青杏被拖去刑場時，也是這樣死死咬著唇不肯哭出聲。那日劊子手的鬼頭刀落下前，青杏突然朝著囚車方向嘶喊：“小姐快逃！”——直到最后，這傻丫頭還以為她能逃。

“起來。”蘇瑾瑜的聲音比想象中更沙啞，“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是去城南胭脂鋪買盒茉莉香粉。”

青杏愕然抬頭，卻見小姐蘸著茶水在案幾上畫出蜿蜒紋路：“城南三條巷交叉處有間掛著杏黃幡的鋪子，掌柜是個跛腳婦人。你遞上這個——”她從荷包取出一枚纏絲銀戒，“說'要去年茉莉曬的第二茬花'。”

燭火在銀戒上跳出一道冷光，戒面牡丹花芯嵌著的紅寶石突然讓青杏想起相國寺那場蹊蹺大火。那日她們逃出山門時，她回頭望見火舌舔舐的觀音殿檐角，琉璃瓦在烈焰中泛著同樣的血色。

三更梆子響過第二遍時，紅芍端著安神湯進來，正撞見青杏在整理妝匣。“這么晚還要梳妝？”紅芍將瓷盅放在纏枝蓮紋的案幾上，目光掃過妝臺上散落的珠花。

青杏手一抖，瑪瑙步搖叮當墜地：“小姐說...說晨起要去給夫人請安，讓我先把頭面備好。”

紅芍彎腰拾起步搖，珊瑚珠子纏住了她的翠玉耳墜。當她湊近銅鏡解纏繞時，忽然瞥見妝匣底層露出一角靛藍信箋——那是老爺書房專用的灑金紙。

“哎呀，耳墜子勾壞了。”紅芍突然捂住耳朵，“青杏姐姐，勞煩去庫房幫我取對新的可好？”

待青杏腳步聲消失在回廊，紅芍迅速抽出信箋。展開的剎那，她瞳孔猛地收縮——紙上畫著城南破廟的方位圖，朱砂標注的位置旁寫著“子時三刻”。

更漏滴滴答答地走著，蘇瑾瑜倚在窗邊摩挲佛珠。紫檀木觸手生溫，十八顆珠子在月光下泛著幽光，當指尖撫到第九顆時，忽然覺出些許凹凸。湊近細看，珠面竟刻著蠅頭小字：“戊寅年三月初七，西市胡商”。

這是父親被誣陷通敵的三日前！蘇瑾瑜霍然起身，帶翻了案上的青玉鎮紙。前世抄家時，羽林衛正是從父親書房搜出與西域胡商往來的密信，坐實了通敵罪名。難道慧覺大師早知此事？

“小姐！”紅芍的驚呼從門外傳來，“老爺請您速去書房！”

蘇瑾瑜匆匆系上披風，路過回廊時瞥見紅芍鬢間新換的鎏金點翠簪——那是二姨娘上月賞的。她腳步微滯，忽然記起前世紅芍被抬成姨娘那日，穿著桃紅撒花裙來地牢看她，腕上金釧叮當作響：“小姐放心，奴婢會替您好好伺候老爺。”

書房燈火通明，蘇相國負手立在《江山萬里圖》前，聽見門響也不回頭：“瑾瑜，今日早朝，二皇子提議重查三年前的軍餉案。”

蘇瑾瑜呼吸一窒。三年前北疆雪災，十萬將士的冬衣不翼而飛，負責押運的正是蘇家門生。此事當年鬧得沸沸揚揚，最后是父親力排眾議保下那人，若翻案重查......

“陛下準了。”蘇相國轉身時，燭火在他眼底投下深深陰影，“刑部今日來人，說要請張侍郎過堂問話。”

“張世伯不是正在滄州治水？”蘇瑾瑜突然想起什么，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父親，女兒記得張世伯離京前，將重要文書都寄存在咱們府上？”

蘇相國頷首，突然臉色驟變。父女倆目光相撞，同時看向書房東北角的青銅朱雀燈——燈座下暗格中，鎖著整個北疆駐軍的糧草賬目。

當暗格打開時，蘇瑾瑜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沉水香。這是御書房特有的熏香，前世她在蕭煜袖口常聞到。賬冊整整齊齊碼著，唯獨最底層的黃綾封皮上沾著半枚胭脂指印——茉莉香混著龍涎香的味道。

“紅芍今日來過書房？”蘇瑾瑜輕聲問。

蘇相國搖頭：“只有李福進來添過炭。”

窗外的雪突然下大了，北風卷著雪粒子撲在窗紙上，沙沙作響。蘇瑾瑜望著指印旁幾不可見的墨漬，突然伸手蘸了茶水抹在封皮上——被水暈開的墨跡漸漸顯出一個“衍”字。

二皇子蕭衍的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