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在鐘聲里不斷坍縮,我抓著族譜滾進墻角。瓦片如雨墜落,卻在觸及我周身半尺時被無形屏障彈開——那些懸浮的青銅鏡碎片正環繞著我旋轉,形成淡金色的光暈。
族譜在我手中自動翻開,泛黃的紙頁上浮現出血字:
林氏庚申年,雙生降世,一陰一陽,鎮魂為祭
密密麻麻的家規在眼前飛速掠過,我終于明白母親當年為何要帶著我們出逃。原來林家每六十年就會誕下雙生子,姐姐承陽,妹妹載陰,及笄之年需將妹妹獻祭給鎮魂鏡。而二十年前那場大火,根本就是族老們為逼迫母親交出我們設下的殺局。
突然,一塊鏡片刺入掌心。劇痛中,我看見無數記憶光斑在虛空炸開:
祠堂地窖里,九面青銅鏡組成蓮花陣,每面鏡中都封存著一個少女的魂魄。她們穿著不同朝代的嫁衣,面容都與我和小夏有七分相似;
母親深夜跪在鏡陣前,用銀針刺破指尖,在最新那面銅鏡背面畫下逆轉咒文;
大火那晚,小夏的魂魄被生生扯出身體,母親將自己的半魂注入她即將消散的靈體...
“原來您早就計劃好了。“我撫摸著族譜上母親的名字,淚水滴落在青銅碎片上。那些碎片突然發出共鳴,在空中拼湊出殘缺的鏡面。
鏡中浮現出小夏的身影。她被困在血色迷霧里,嫁衣上爬滿黑色咒文,正用最后的清明向我比口型:毀掉...
話音未落,整座閣樓突然靜止。瓦礫停滯在半空,連揚塵都凝固成珠簾般的奇景。穿灰色長衫的老人拄著蛇頭杖從虛空中走出,他右眼戴著單邊眼鏡,鏡片后閃爍著青銅色的幽光。
“林小姐,這面鎮魂鏡我們守鏡人保管了?!八州p點,懸浮的鏡片立刻朝他飛去,“作為補償...“
蛇頭杖突然噴出黑霧,霧中浮現出小夏半透明的魂魄。我撲過去時只抓到一縷檀香,她的殘魂化作青煙鉆進我的左眼。劇痛讓我跪倒在地,再抬頭時,老人與鏡片都已消失不見。
暴雨傾盆而下,坍塌的老宅在雨中化作飛灰。我站在廢墟里,手中的族譜不知何時變成了一枚鳳紋玉佩。抬起右手,掌心的傷口里嵌著半片青銅鏡,正在與血肉緩慢融合。
回到古董店時已是黎明。櫥窗里所有古董都蒙著層灰白,仿佛被抽走了靈氣。我翻開賬本準備記錄,墨汁卻在紙上自動暈染成陌生的字跡:
三日后酉時,攜玉佩赴青龍碼頭
更衣時,鏡中倒影讓我渾身發冷——我的左眼變成了琥珀色,轉動時會有細小的咒文在瞳孔流轉。而當月光照進店鋪,那些沉寂的古董突然開始震動,朝著我掌心的鏡片發出朝拜般的嗡鳴。
閣樓暗格里,母親留下的桃木匣自動彈開。里面躺著一封火漆信,封口處印著“古董鑒真協會“的朱雀紋章。信紙只有一行小楷:
鏡分陰陽,魄散魂歸,七月十五,黃泉倒流
雨又下了起來。我摩挲著玉佩上的鳳紋,突然聞到熟悉的檀香味。轉頭望去,潮濕的玻璃櫥窗上,正緩緩浮現出一個穿嫁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