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層裂開的脆響像亡魂在磨牙,靛藍色的寒淵深處,初代篡時者的腦髓黏液正沿著冰紋蠕動。言析的銀靴碾過這些粘稠物,鞋跟沾滿新凝結的《生存指南》條款:「谷雨二日,弒親者當啖其目」。
她停在第七根冰柱前。柱中封存的幼童遺骸嘴角掛著碎肉,左手緊攥的《農時預言之書》滲出黏液,在冰面爬出蚯蚓狀的血字。碎肉里半片金線刺繡的布料,暗示這是前兩世白璃的殘軀。
「師尊,西南角的冰柱在滲銀砂。」阿墨的聲音裹著劍鳴。少年左眼的冰蠶綢已被血浸透,三日前剜目試驗的反噬讓他的聲帶退回變聲期。
轉身時,裙擺掃落的冰屑在空中凝成微型日晷。倒懸的篡時者遺骸正從眼眶涌出時砂,落地匯聚成指向言析腕間時之繭的晷針。
腐壞的棗泥味刺入鼻腔。九百面溯光鏡碎片割裂空間,泉人祭司枯槁的身形從鏡面滲出,手中銅鏡爬滿龜裂紋——那是百年前言析親手刻下的《水時儀軌》。
「魔頭!你篡改示警書...」老者的咆哮被冰層震動打斷。言析的翡翠耳墜融化,銀液在她臉頰勾勒出詭笑。
「第三十七任持鏡者,可知你祖父接任那夜,用這鏡子照見了什么?」她指尖輕點銅鏡,鏡面驟然浮現暴雨夜的畫面。
年輕祭司為救旱災修改《儀軌》,三十七眼圣泉涌出噬時線蟲。現實中的老者皮膚浮起溺水者的尸斑,本命法器爬滿《指南》文字。
「生存守則第七百二十條——」言析的吟誦引發寒淵共振。冰層下所有遺骸同步睜眼,千具尸身的銀紋匯成光網。
墨人族長的骨矛破空而來,矛身「誅魔」咒文扭曲成「獻祭」。洞穿第一個泉人修士時,其懷中的《除魔典籍》自燃成金砂。
阿墨撕開衣襟,琉璃色劍骨刺穿《時殞錄》。獸皮書頁裂縫噴涌的時繭能量,與冰柱黏液拼出的新條款激烈對沖。
在時隙回廊的夾縫中,言析瞥見三重時間線的量劫真相:
第一世:白璃的噬時蛾啃光她的五臟,《時殞錄》扉頁浸透血沫;
第二世阿墨的劍骨碳化前反刺她咽喉,寒淵坍縮成二維畫卷;
此刻靛藍色黏液正吞噬冰層,改寫前兩世未有的規則。
寒潭漣漪蕩漾,映出八歲女童將染血指尖按在冰面。初代黏液凝成新警示:「觀測之瞳污染度37%」。
右眼突來的幻痛讓言析踉蹌。那顆被剝離的「觀測之瞳」正在某個時空轉動——它寄生在《時殞錄》封皮上,瞳孔里映出九枚時繭環繞的終局。
「每次重生都在剝洋蔥...」她撫摸腕間繭殼的裂痕,那里寄存著前世的記憶殘片:「剝開舊皮,卻讓新淚腐蝕血肉。」
金砂洪流吞沒寒淵時,冰柱中的幼童遺骸突然抽搐。黏液拼出血字:「快毀掉日晷」,字跡竟與言析第三世的手書完全一致。
阿墨的劍骨發出碳化脆響。承受過多反噬的琉璃脈絡剝落,碎屑墜地化作時蝕線蟲,啃食他新生的嬰孩肌膚。
「師尊,西南冰柱...」少年話音未落,倒懸遺骸的眼眶銀砂暴增。微型日晷瘋狂旋轉,晷針直指言析心臟。
泉人祭司的溯光鏡突然炸裂。九百塊碎片拼成死亡圖景:每塊鏡片都映出不同年齡的言析死狀,從十二歲溺亡到三百歲化為灰燼。
「垂死掙扎。」她碾碎腕間銀鈴,鈴鐺碎片化作噬時蛾群。蛾翼磷粉沾染鏡面,將死狀腐蝕成童謠殘譜。
墨人族長第二柄骨矛襲來時,矛尖增生出粉嫩肉芽。那些組織膨脹成啼哭的嬰尸,臍帶末端栓著微型日晷。
「時蛻感染!」阿墨揮劍斬斷臍帶。劍鋒觸及腐肉時,他右手指甲瞬間剝落,露出下方七歲孩童的嫩肉。
言析瞳孔收縮。冰層分泌的橙色孢子隨呼吸滲入眾人經脈——這才是初代黏液真正的殺招。
「閉息!」她甩出《農時預言之書》。燃燒的灰霧中和孢子,卻在空中凝成新條款:「驚蟄當烹親子為羹」。
泉人修士們突然僵直。脖頸銀紋暴凸,手指不受控地抓向同伴眼球——孢子激活了體內潛伏的《指南》指令。
寒淵穹頂開始墜落嵌著牙齒的冰錐。那些篡時者的遺齒咬合作響,如同催命的算盤珠撞擊聲。
阿墨嘔出帶嬰啼的血塊,其中混雜未成形的時繭碎片。劍骨徹底碳化前,他嘶吼出窺見的秘密:「這一世不一樣!」
「夠了。」言析劃破掌心,血珠融入《時殞錄》。獸皮書頁驟然膨脹,將整個寒淵吞入扉頁插畫。
二維化的空間里,泉人祭司化作墨水暈染。墨人族長成為題跋,他的骨矛變成扭曲的標點符號。
唯獨阿墨保持立體。碳化劍骨刺穿畫紙,為現實撕開裂縫。
「走!」言析拽住他躍入裂縫。身后傳來黏液尖嘯,那些靛藍色物質正重組三維空間。
他們墜落在寒潭邊緣。水面倒影中,八歲女童正在修改《指南》初稿,每筆都引發歷史線震顫。
阿墨的右眼窟窿涌出銀砂。砂粒拼出陌生畫面:冰層深處的女童新增條款——「重生者當獻祭所有時之繭」。
「師尊...這也是算計嗎?」少年嗓音退回七歲狀態。過度時蛻讓他的喉骨逆向生長。
言析凝視掌心時繭。新生的銀紋正在復制警示條款,繭殼深處傳來啃噬聲——前兩世從未有此異動。
初代黏液從裂縫滲出,在地面拼出血色箭頭。寒潭倒影里的女童突然轉頭微笑,手中《指南》滲出黑砂:
「累計重生次數:3」
「剩余可修改次數:6」
「獻祭條件:九繭歸一」
噬時蛾群破空而至。白璃的披風拂過冰面,她懷中的《時殞錄》副本正在滲出相同黏液。
「終于見面了,養料。」巡天使長抬起蛾翼紋面的左臉。她指尖噬時蛾的復眼里,映出三重時間線的言析殘影。
言析輕笑,將《農時預言之書》殘頁塞入阿墨胸腔。琉璃劍骨重新生長,脈絡中浮現前世的記憶銀紋。
「記住劍修戒律第一條——」她迎著蛾群走向白璃,寒淵在腳下寸寸龜裂。
「持劍者當為薪柴。」
阿墨的劍骨爆出強光。《時殞錄》扉頁的弒神條款開始改寫,寒潭女童發出刺耳啼哭。
光芒消散時,寒淵只剩遍地冰屑。白璃的披風殘片掛在冰錐上,噬時蛾群正啃食初代黏液。
言析抱起昏迷的阿墨。少年胸膛里,殘頁與劍骨融合成新時繭,繭殼表面浮現金色數字——「4/9」。
「生存守則第零條...」她對著虛空低語,初代黏液在腳邊凝成最終箴言:
「活著就是不斷殺死過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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