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之墟》第十九章時淵之喉

林夏跪在虛空織網中央，正在用靜脈里的時之砂編織臍帶。她的瞳孔已完全晶化，虹膜表面凸起細小的青銅樹瘤，每顆瘤子都在播放不同的分娩場景：中世紀的助產士用齒輪剪斷臍帶，未來艙室里的機械臂剖開量子胎盤，民國弄堂的老嫗將懷表塞進死嬰口中...

陸時的永動引擎在身后發出瀕死的蜂鳴。他正用審判之矛殘片雕刻產鉗，金屬碎屑飄到林夏發間，化作帶倒刺的時淵孢子。當最后片碎屑落地時，整張虛空織網突然收縮，勒進林夏的皮膚，血珠在網格間串成星圖。

“宮頸開了三指。“她突然說。晶化的聲帶發出風鈴相撞的脆響，腹腔亮起熔巖般的紅光，映出體內蜷縮的青銅嬰孩。

陸時握緊產鉗的手頓了頓。他看見林夏后背隆起十二根骨刺，每根刺尖都懸掛著微縮繭房，里面沉睡著不同時期的周曼云。最靠近心臟的那枚繭正在融化，血水順著骨刺流進織網，將星圖染成暗紅色。

“用力?！八旬a鉗卡進虛空褶皺，青銅表面立刻浮現妊娠紋般的裂紋。

林夏的尖叫像碎玻璃刮擦黑板。十二萬時空的產房同時震顫，助產士們的剪臍聲、機械臂的嗡鳴、老嫗的招魂曲混雜成刺耳的協奏。她抓住兩股織網猛扯，時之砂順著指縫燃燒，將虛空燒出焦黑的產道。

青銅嬰孩的顱頂率先娩出。陸時看到那根本不是頭顱，而是枚跳動的懷表，表盤上時針與分針正在吞食彼此。產鉗夾住表殼的瞬間，整片虛空開始分泌粘稠的羊水，青銅樹的根系在液體中瘋狂增殖。

“看見頭了！“林夏的肋骨突然外翻成助產架，晶化的肺葉在空氣中開合，“剪斷...剪斷臍帶...“

陸時舉起產鉗砸向懷表。金屬相撞的火星點燃羊水，火焰中浮現出時淵的喉管結構——那是無數青銅環相套的隧道，每個環上都刻著林夏的死亡日期。

懷表嬰孩突然睜開十二對復眼。臍帶從虛空織網中抽出，帶著倒刺扎進陸時的手腕。他感覺記憶在被吮吸：第一次見到林夏時她睫毛上的霜，周曼云將齒輪插入他心臟時的體溫，昨夜青銅樹根穿透掌心的刺痛...

“放...手...“林夏的腹腔開始坍縮，肋骨助產架絞住懷表嬰孩。她的晶化皮膚片片剝落，露出體內跳動的青銅樹苗，“這是...陷阱...“

陸時扯斷被臍帶纏繞的右臂。永動引擎的轟鳴聲中，他看見林夏的脊椎正在裂解成產道碎片，每個碎片都映出時淵喉管深處的景象：青銅巨繭懸掛在虛空胃囊里，繭衣上滲出的不是羊水，而是凝固的時空殘渣。

“它在借你的身體重生！“他撲向林夏，用產鉗撬開她胸口的晶化層。圣骸齒輪已經和青銅樹苗長成一體，根系穿透十二萬時空的子宮壁。

懷表嬰孩突然爆發出尖笑。它掙脫肋骨折斷的助產架，帶著燃燒的臍帶躍入時淵喉管。林夏的身體開始急速晶化，瞳孔里的青銅樹瘤接連炸裂，每個爆炸都釋放出個尖叫的周曼云。

陸時扯出永動引擎塞進林夏胸腔。超頻旋轉的齒輪絞碎晶化層，將青銅樹苗連根拔起。在引擎過載的強光中，他看見時淵喉管深處的那枚巨繭——繭衣正在剝落，露出里面跳動的機械心臟，每根血管都是林夏散落的時之砂。

“母親...“懷表嬰孩的復眼流出血淚，它的表盤裂開，伸出青銅樹枝般的手指，“我們回家...“

林夏突然抓住陸時的殘臂。她的晶化聲帶恢復剎那：“把我...種進去...“永動引擎的火焰從她七竅噴出，將兩人裹成燃燒的流星，撞向時淵喉管盡頭的巨繭。

繭衣破碎的瞬間，陸時看見林夏在火焰中舒展成青銅樹的形狀。她的根系穿透機械心臟，枝條纏住十二萬時空的臍帶，懷表狀的花苞在枝頭次第綻放。每個花苞里都坐著個微笑的嬰兒，它們手中的臍帶編織成新的虛空織網。

懷表嬰孩的尖叫漸漸變成嗚咽。它爬上青銅樹最矮的枝椏，將頭顱埋進年輪裂縫。陸時的永動引擎終于停轉，殘軀掛在樹梢，像片將落未落的青銅葉。

當最后粒時砂墜入根系，虛空響起清脆的啼哭。新生的青銅樹輕輕搖晃，懷表花瓣飄向尚未誕生的時空。在其中某個花瓣里，穿白大褂的周曼云正抱著嬰兒哼唱搖籃曲，她左眼的齒輪第一次染上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