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之墟》第十二章悖論沙漏

圣骸齒輪在胸腔內搏動的第三十七天，林夏開始看見時間的纖維。

那些半透明的絲線漂浮在空氣中，連接著咖啡館里啜飲拿鐵的女孩與她腕表上的裂痕，纏繞著街角流浪漢破鞋里探出的腳趾與三十年前某雙高檔皮鞋。當她凝視陸時，會看到成千上萬根金線從他心口的齒輪輻射而出，有些通向未知的虛空，有些則死死勒進她的血肉。

“這是因果鏈。“陸時在教堂地宮調試青銅渾天儀，機械心臟的轉動聲與他的話音共振，“圣骸賦予你觀測因果的能力，但別試著去扯動它們。“

林夏的指尖懸在一根血紅色的因果線上。線的那端系著面包店老板娘，此刻她正將過期的可頌扔進垃圾桶。如果現在扯斷這根線，女人會在十分鐘后因踩到奶油滑倒，未出生的胎兒將永遠停留在B超照片里。

“上周你救下那個跳軌的學生，已經讓三個平行時空坍縮了。“陸時手中的星盤突然迸出火花，某條刻度線悄然移位，“時間法庭正在回收你制造的冗余時間線。“

仿佛為了印證這句話，彩繪玻璃上的圣母像突然流下血淚。十二臺青銅齒輪從穹頂降下，在空中拼成環形監獄。林夏的懷表自動解體，化作漫天金粉重組為長槍——槍身刻滿《時序法典》的禁忌條例，槍尖卻是停止的沙漏。

“他們給了你審判之矛。“陸時苦笑著展開雙臂，“看來我的刑期到了。“

林夏握槍的手顫抖著。槍尖映出陸時身上密密麻麻的因果線：有根銀線連接著1943年他在防空洞遞給某個少女的懷表，有根黑線系著1999年他故意漏調的末日時鐘，最粗的那根金線沒入她的心臟，隨著圣骸齒輪的搏動忽明忽暗。

“第七代守護者林夏，即刻執行對時間逃犯陸時的湮滅判決。“齒輪監獄發出合成音，每個字都震落墻上的銅銹。

槍尖刺入陸時胸膛的瞬間，林夏看到了所有可能性的分支：在某個時空她調轉槍頭擊碎齒輪監獄，兩人亡命天涯；在另一個時空她真的刺穿機械心臟，陸時化作青銅雕像；還有無數個時空的審判之矛同時刺出，因果鏈的共振引發時空海嘯...

圣骸齒輪突然超頻搏動。林夏的瞳孔分裂成齒輪狀，視野里所有因果線開始逆向流動。她看到陸時在柏林墻廢墟里將齒輪插入心臟，看到周婉清在太平輪沉沒前托起懷表，甚至看到未來的自己白發如雪，正在將審判之矛刺入某個少女的胸膛——那個少女有著周曼云的眼睛。

“這是...悖論預警？“林夏的鼻腔涌出銀汞血液。審判之矛突然調轉方向，沙漏槍尖插入自己的左眼。沒有疼痛，只有冰冷的齒輪咬合聲在顱內炸響，圣骸齒輪的搏動頻率與審判之矛達成詭異共鳴。

齒輪監獄轟然炸裂。陸時胸口的金線突然實體化，將他拽入林夏的因果視界。兩人此刻懸浮在時間之外，腳下是無數糾纏的時空線團，每個線頭都系著不同版本的自己。

“你把自己變成了活體沙漏。“陸時觸碰她流血的左眼，指尖沾上銀汞與金粉的混合物，“審判之矛的湮滅之力與圣骸的創生之力在你體內達成平衡——真是天才而瘋狂的做法。“

林夏的右眼依然能看到因果線，左眼卻看見每個選擇背后的熵增曲線。當面包店老板娘再次舉起過期可頌時，她同時看到這個女人會成為2024年最佳烘焙師，以及2035年食品中毒案的被告。

“幫我找到第七個錨點。“她撕開胸前的皮膚，露出搏動的圣骸齒輪。十二個插槽環繞機械心臟，已有六個嵌著微型沙漏，“當十二錨點集齊，我就能改寫《時序法典》的底層邏輯。“

陸時忽然按住她取沙漏的手。在他們頭頂，某個正在坍縮的時空里，機械眼陸時正將青銅齒輪植入少年時期的自己。無數根因果線從這場景中輻射而出，纏繞成命運的繭房。

“第七錨點在周曼云身上。“他轉動胸口的齒輪，彈出枚帶血的照片殘片。1946年的周曼云站在教堂廢墟前，手中懷表裂成兩半，身后站著穿神父袍的第七代守護者。

電子沙暴撞上教堂的瞬間，林夏啟動了時空躍遷。審判之矛劃開現實帷幕，露出里面血色的時間甬道。當她握住陸時的手躍入其中時，聽到所有時空的自己同時嘆息——像無數面鏡子接連破碎，每一片都映出宿命不同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