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風裹著魏晉時期的沙礫撞在防護面罩上，蘇晚用金絲楠木尺挑起半幅剝落的飛天壁畫。礦燈掃過藻井時，二十八宿星圖突然扭曲成曼陀羅紋樣，暗紅顏料順著縫隙滴落，在她手套上凝成與胎記一模一樣的圖騰。

“這是用血調的朱砂。“顧臨淵的聲音從身后石窟傳來。他未戴色盲矯正眼鏡，瞳孔里流轉著青銅鼎上見過的金紅暗芒，“而且不到十二時辰。“

蘇晚的尺尖猛地頓住。借著手電筒光束，她看見壁畫底層露出半截漢代帛書——那上面繡著顧氏家族獨有的雙螭紋鑲邊。帛書展開的剎那，整座洞窟突然震動，北魏時期的供養人畫像竟滲出新鮮血珠，在墻上匯成她曾在永生鼎上破譯出的殄文：弒親者永墮青銅地獄。

林小滿的緊急通訊在此刻切入：“周慕白在黑市放出三件拍品，全是你的胎記紋樣復刻。“全息投影在沙地上展開，唐代鎏金舞馬銜杯紋銀壺、元代青花鬼谷子下山罐、明代斗彩雞缸杯表面，曼陀羅紋正隨著拍賣倒計時緩慢綻放，“更可怕的是...這些瓷器內壁都燒著顧教授的指紋。“

顧臨淵突然攥住蘇晚流血的手腕。他指尖的青銅銹跡遇到鮮血竟開始瘋長，瞬間包裹兩人相觸的皮膚形成青銅鐐銬。“二十年前我父母帶隊尋找永生鼎時，“他的聲帶里混著金屬摩擦聲，“也出現過這種共生銹。“

防沙面罩的過濾器中突然涌入龍涎香。周慕白的身影倒懸在石窟頂端，手中把玩的正是顧臨淵失蹤多年的母親那枚玉琀蟬。“師姐可知為何你們逃不出莫高窟？“他彈指擊碎北涼時期的千佛磚雕，“整座洞窟就是倒置的永生鼎，那些飛天的飄帶...全是引魂幡啊。“

壁畫上的尸毗王割肉貿鴿圖突然開始蠕動。顧臨淵的青銅化右臂不受控地刺向蘇晚心口，卻在觸到她胎記時被灼出青煙。蘇晚趁機將沉香木珠塞進他口中，千年崖柏的香氣中，顧臨淵嘔出七塊帶著銅銹的碎骨——每塊都刻著蘇晚的生辰八字。

“游戲該進階了。“周慕白甩出明代仇英版《清明上河圖》殘卷，畫面中的虹橋突然具象化將三人吞噬。蘇晚在時空扭曲的眩暈中看見童年自己跪在盜洞里的場景，而握著洛陽鏟將她拽出的分明是少年顧臨淵的手，腕間青銅鐲沾滿新鮮墓土。

北宋汴京的晨霧里，顧臨淵眼里的血色第一次完全褪去。他望著虹橋下自己的倒影，那里站著穿考古隊制服的女人，頸間曼陀羅絲巾與蘇晚胎記同頻顫動。“母親...“他嘶聲去抓水中幻影，卻撈起半片商代甲骨，上面灼燒著蘇晚養父的字跡：“以愛為祭，方破永咒。“

鬼市拍賣場的銅鑼在此時敲響。周慕白立在當鋪柜臺后，身后血池里浮沉著那尊用妹妹頭骨燒制的祭紅釉梅瓶。當他將顧臨淵的青銅化手臂按進血水時，瓶身突然顯現蘇晚在敦煌洞窟吐血的畫面：“看啊師姐，你每救他一次，我就往永生鼎里添一勺你的心頭血。“

蘇晚在虹橋崩塌瞬間擲出尺刃，金絲楠木刺穿《清明上河圖》中的酒旗。現實世界的莫高窟里，林小滿操縱的無人機群正將熒光劑噴向第257窟——鹿王本生故事畫中的九色鹿突然睜眼，壁畫深處傳來與顧臨淵母親相同的聲紋頻率：“去龜茲古城...找月光帛書...“

顧臨淵的青銅手臂在月光下開始剝落，露出內側密密麻麻的甲骨文刺青。蘇晚用染血的指尖觸碰那些文字，發現每道筆畫都由更微小的“晚“字組成。九層塔檐角銅鈴無風自鳴時，他們終于看清彼此瞳孔里映照的真相——二十年前考古隊合影中，站在顧臨淵父母中間的，正是少年模樣的周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