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木在篝火中爆出幽藍火星，林秋盯著掌心的融合銅錢。那些流動的符文此刻組成了一幅微縮星圖，北極星的位置正好對應蘇雨晴脖頸跳動的動脈。她正在調試從祭壇帶出的青銅羅盤，指針在“癸亥“與“甲子“間瘋狂擺動。

“這不是普通羅盤。“蘇雨晴的戰術手套被腐蝕出破口，露出指尖淡青色的鱗片狀角質，“它在記錄某種周期，六十年一輪回的......“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汽笛聲，兩人同時僵住——這荒廢三十年的水文站不該有船只停靠。

林秋摸到觀測窗邊緣，戰術筆的冷光照出碼頭上的詭譎景象：七盞人皮燈籠懸浮在江面，老族長正對著青銅棺行三跪九叩之禮。更令人窒息的是，那些本該泡得腫脹的童尸此刻整齊排列在甲板上，手腕系著的紅繩延伸進江心漩渦。

銅錢突然灼傷掌心，林秋發現星圖中天樞星的位置浮現出血色斑點。幾乎同時，蘇雨晴的羅盤炸開一團青煙，指針筆直指向他的心臟：“丑時三刻，龍抬頭......“

驚天動地的轟鳴聲從江底傳來，整座水文站開始傾斜。林秋抓住生銹的鋼架，看見江心升起一座青銅鐘樓。那些纏繞著水藻的銅鐘表面，密密麻麻刻著歷代林家男性的生辰八字——最頂端的銅鐘上，赫然是他爺爺的名字。

“原來你們林家才是真正的守閘人。“蘇雨晴的聲音混在鐘聲里忽遠忽近。她的沖鋒衣被氣浪撕開，后頸鱗片已蔓延至肩胛，在月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林秋的瞳孔不受控制地分裂重組，江底景象突然清晰如晝。他看見青銅鐘樓底部鎖著十三具無頭尸，每具尸身的右手都缺少無名指——與他們三天前在宗祠地窖發現的指骨完全吻合。

老族長的吟唱穿透波濤聲：“......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莫要論。“林秋突然想起兒時見過的族譜，在明萬歷年間那頁，有個被朱砂劃掉的名字旁注著小字：鎮水十年，化鮫歸淵。

銅錢星圖開始倒轉，林秋感覺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冰涼的江水。蘇雨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指甲已變成鋒利的骨刺：“看鐘擺！“

最大那口銅鐘的擺錘竟是一具青銅棺，棺蓋隨著鐘擺節奏開合。在某個瞬間，林秋看見棺內躺著的分明是現代的裝束——那具尸體穿著和他同款的戰術靴，右手無名指戴著枚蛇形玉戒。

“時間閉環......“蘇雨晴咳出帶著魚腥味的血沫，“每個甲子輪回都需要新的守閘人......“她的瞳孔徹底變成爬行類的豎瞳，卻流露出一絲人性化的悲哀。

江面突然掀起巨浪，林秋在顛簸中摸到水文站的控制臺。銹蝕的按鈕下，1983年的值班日志殘頁記載著驚悚內容：“七月十五，林振南值班期間失蹤，監控顯示他走入江中，身后跟著十二個無頭人影......“

銅鐘余韻在水下形成詭異的聲波，林秋感覺耳膜被撕裂般疼痛。他的瞳孔已經完全分裂，能看見聲波在江水中形成的金色紋路——那是《螺女傳》中記載的“水府婚書“。

蘇雨晴的異變在加速，她的脊椎彎曲成不可思議的弧度，后頸鱗片蔓延至臉頰。但她的眼神依然清明，甚至帶著一絲決絕：“聽，螺女在哭......“

遠處傳來飄渺的歌聲，混著青銅編鐘的韻律。林秋看見江面浮起無數熒光水母，它們組成了一支送親隊伍。最前方是兩只巨大的發光水母，拖著一條紅綢；后面跟著十二只小水母，每只都頂著個青銅匣子。

“這是水神娶親的儀仗。“蘇雨晴的聲音開始失真，帶著水波般的顫音，“每六十年一次，需要活人新娘......“她的手指向江心，那里浮起一具青銅轎子，轎簾上繡著螺女泣珠的圖案。

林秋的銅錢突然發出刺目血光，星圖中天璇星的位置浮現出一行小篆：“癸亥年七月十五，螺女歸位。“他猛然想起爺爺書房里的那幅古畫——畫中螺女手持銅鏡，鏡中映出的卻是鮫人的臉。

老族長的吟唱突然拔高：“......莫道螺女無情，只緣未到傷心處！“江面炸開無數水花，十二具無頭尸從水中站起，每具尸身都捧著一面青銅鏡。鏡子反射的月光在空中交織，形成一幅巨大的星圖。

蘇雨晴的身體開始抽搐，她的鱗片在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鏡子......不能照......“但已經晚了，林秋看見其中一面鏡子里映出她的倒影——那分明是個完整的鮫人，正在泣淚成珠。

銅錢星圖開始扭曲，林秋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拉入鏡中世界。他看見年輕時的爺爺站在青銅鐘樓上，手中握著一枚鮫珠：“記住，螺女泣珠不是詛咒，是警告......“

現實中的江面突然沸騰，無數珍珠從水下浮起。每顆珠子里都封存著一滴血，那是歷代螺女新娘的眼淚。林秋的戰術表開始瘋狂轉動，表盤上浮現出古老的潮汐圖。

“時辰到了......“蘇雨晴的聲音已經變成空靈的吟唱。她的身體完全異化，但眼中卻流下兩行血淚。血淚墜入江中，化作兩顆璀璨的鮫珠。

老族長舉起青銅鈴鐺，十二具無頭尸同時轉身，將青銅鏡對準林秋。鏡中射出的光芒在空中交織，形成一扇發光的門。門內傳來螺女的歌聲，那是《螺女傳》中最凄美的段落：“......珠淚千行，只為君嘗......“

林秋感覺手中的銅錢變得滾燙，星圖中天璣星的位置浮現出新的符文：“癸亥年七月十五，鮫人歸位。“他猛然意識到什么，轉身看向蘇雨晴——她的鮫人形態正在消散，化作點點熒光。

“這才是真正的輪回......“蘇雨晴最后的聲音消散在風中，“每個螺女都是上一個輪回的鮫人......“

銅鐘再次轟鳴，林秋看見江底升起十三具青銅棺槨。每具棺槨上都刻著螺女泣珠的圖案，但這次，他認出了其中一個名字——那是他母親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