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從瓦縫漏進來，在土墻上切出細長的銀線。木水用破布裹了三層葫蘆，塞進床底最深的磚縫里。指尖殘留的銅銹味泛著腥甜，讓他想起去年在后山見過的腐骨花。

“這邪乎東西......“他盯著自己手掌，白日被毒液腐蝕的傷口竟已結痂。雜役房外的老槐突然沙沙作響，木水觸電般縮回鋪位，扯過發硬的棉被蒙住頭。

晨鐘響過三遍，木水跟著人群往膳堂挪動。熬靈粥的霧氣里飄著幾句閑談：

“聽說內門的趙師姐筑基成功了......“

“藥園東三區死了個雜役，說是被紫紋蛛咬的......“

木水捧著陶碗蹲在墻角，米粥中的靈谷粒硌得牙疼。忽然有人踹他膝窩，滾燙的粥潑在手背上。黃臉青年踩住他撐地的手掌碾了碾，“師弟昨兒跑得挺快啊。“

“王師兄早。“木水盯著對方靴筒上新沾的泥點，“陳管事前日還說，百草園缺個值夜的......“

黃臉青年臉色微變。木水趁機抽回手，撿起碎陶片時故意在掌心劃了道口子。鮮血滴在青磚上，周圍看熱鬧的雜役都嫌晦氣般散開了。

后山藥田騰起淡青色霧靄時，木水正蹲在溪邊清洗藥鋤。青銅葫蘆貼著大腿綁在褲管里，冰得皮膚發麻。他特意選了最偏僻的北七區——這里種的寒煙草每月只需照料兩次。

“就試一次。“他扒開巖石后的苔蘚，露出昨夜挖好的地洞。葫蘆表面的銅銹在陰影中泛著幽光，那些暗紅紋路像血管般微微鼓動。

木水咬破食指，血珠剛要落下又停住。改從懷里摸出半塊靈石貼在葫蘆底部，淡青色靈氣突然扭曲著被吸入壺口。原本冰涼的葫蘆瞬間變得滾燙，他差點脫手。

丹田處沉寂的靈氣突然沸騰，五道糾纏的氣流擰成一股。木水瞳孔收縮，四周空氣中漂浮的靈氣光點竟清晰可見。他本能地運轉宗門基礎功法，往日滯澀的經脈此刻暢通無阻。

“原來要反著用......“他盯著葫蘆底部凹陷的云紋，那里殘留著靈石碎末。遠處傳來破空聲，木水閃電般將葫蘆塞進地洞。當陳管事駕著木鳶降落時，他正認真修剪寒煙草的枯葉。

“北坡的赤精藤提前成熟了。“胖管事甩給他一捆玉匣，“日落前采滿二十株。“

赤精藤生長在峭壁裂縫中，暗紅色的藤蔓與巖壁渾然一體。木水吊在繩索上時，山風灌得衣袍獵獵作響。指尖觸到藤莖的瞬間，他渾身汗毛倒豎——葫蘆改造過的靈覺清晰捕捉到巖縫里的嘶嘶聲。

三條碧眼蝮蛇彈射而出！木水松手墜下三尺，蛇牙堪堪擦過額頭。腰間繩索突然繃緊，他抬頭看見王師兄獰笑的臉：“師弟怎么如此不小心？“

繩索劇烈晃動，玉匣從背簍中跌落山崖。木水單手結印，微弱的靈力注入腰間弟子牌。繩索應聲斷裂的剎那，他借著下墜之勢蹬在凸巖上，袖中暗藏的采藥鉤深深扎進石縫。

黃昏時分，木水一瘸一拐地交還玉匣。陳管事數著少了三株的赤精藤，鼻子里哼出聲冷笑：“扣半月靈石。“

入夜后的雜役房飄著汗臭味，木水蜷縮在被子里運轉靈氣。葫蘆藏在枕芯里，每隔半個時辰就滲出縷縷涼意。他忽然發現白天的內視有誤——五道靈氣并非融合，而是被某種力量強行捏合，每條經脈都布滿細密裂痕。

窗外傳來夜梟啼叫，木水摸出枕頭下的《靈草圖鑒》，就著月光在空白處畫符。這是他偷學制符堂弟子時琢磨的法子：用搗碎的熒粉混著露水寫字，天亮后字跡就會消失。

“靈氣轉化率不足三成......“他描摹著葫蘆底部的云紋，筆尖突然頓住。那些紋路走向竟與《基礎符箓大全》里的鎖靈符有七分相似。

五更天，木水被丹田劇痛驚醒。強行聚合的靈氣正在反噬，他踉蹌著沖進茅房，吐出的血水里泛著金絲。摸向懷中葫蘆時，發現表面多了道裂紋。

楓林深處的晨霧帶著鐵銹味，木水背著藥簍走在最前面。當王師兄故意踢翻他簍中靈草時，木水跪在泥地里撿拾殘葉，指甲縫里滲出的血染紅了草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