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鍵盤上敲出穩定的節奏，電子屏幕的藍光在肖自在鏡片上投下細碎光斑。

他松了松淺灰色襯衫領口，骨節分明的手指繼續在鍵盤敲出清脆聲響。

哪都通內部系統的登錄界面彈出，左上角跳動著【臨時工CX-7421，權限等級：甲】的猩紅水印。

就任公司臨時工并在觀察試用期結束后被認證合格，肖自在也獲得了作為公司臨時工的權限，得以進入公司資料庫瀏覽一些信息。

因為充當了類似公司白手套的身份，臨時工經常需要為公司處理一些公司本身不太好出面插手的事，這也意味著臨時工必須知道一些任務相關的信息。

也因此，臨時工的信息權限之高，或許會超出很多人的預料。

“歡迎回來，肖先生?！?

機械女聲從筆記本內置喇叭傳出。

“您有17條未讀任務簡報?！?

他抿了口便利店買的罐裝黑咖啡，光標在【功法典籍】分類欄停留片刻，最終點開了“異人勢力分布圖”。

屏幕上炸開的衛星地圖覆蓋整個華東地區，每個閃爍的紅點都標注著詳細信息——

龍虎山天師府區域顯示著“金光咒基礎殘篇（第3-7章）”，武侯派駐地旁掛著“武侯神機·木牛流馬拆解圖”，甚至江西趕尸族的祖墳位置都精確到經緯度小數點后四位。

“哦呀，連這個都收錄了嗎?！?

肖自在推了推金絲眼鏡，看著《唐門丹噬原理猜想》的加密文檔輕笑。

一段長時間的瀏覽過后，頁面突然彈出紅色警告框時，他剛查到呂家村祠堂的3D建模圖。

竇樂那張布滿皺紋的臉突然擠滿整個屏幕，嘴里還叼著半截煎餅果子：“小肖啊，你這就有點不乖了。”

沒多久，防盜門就被敲響，肖自在合上筆記本的瞬間，竇樂已經晃著保溫杯走進來。

老人今天穿了件皺巴巴的POLO衫，領口還沾著芝麻醬，活像個晨練歸來的退休大爺。

“公司數據庫每分鐘記錄七千次檢索記錄?！?

竇樂一屁股坐在辦公桌上，不銹鋼杯底在桌面磕出白印。

“小肖啊，你猜猜看，要觸發多少級警報才會讓我這老頭子半夜兩點跑來？”

肖自在把轉椅向后滑了半米，恰到好處避開對方噴出的蔥花味：“我只是想看看同事們的工作風格?！?

“嘿！你看個屁！”

竇樂隨手一掏，甩出三枚鋼镚，硬幣旋轉著嵌入墻面排成等邊三角形。

“那個玩蠱的丫頭，天天和狼群廝混的野小子，還有其他幾個，包括你，知道你們為什么能活到現在嗎？就因為除了直接和你們對接的人，其他就沒人知道你們長什么樣！”

肖自在的視線掃過老人，表面卻露出困惑的神情：“既然要合作執行跨區任務，提前了解隊友能力不是更高效？”

“高效？”

竇樂嗤笑出聲，唾沫星子濺在液晶屏上。

“三年前西北區臨時工被全性妖人圍殺，就因為他的檔案照片泄露了出去?！?

他從褲兜掏出皺巴巴的煙盒，抽出的卻是根棒棒糖。

“公司需要的是可控的刀，不是聯網的AI。”

空調出風口發出細微嗡鳴，肖自在注意到通風管道的柵格輕微震動。

他扶正被氣浪震歪的眼鏡架：“所以您親自來封我的嘴？”

“我是來給你擦屁股！”

竇樂氣笑著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處蜈蚣狀的舊傷疤。

“前些年有個臨時工查了不該查的東西，現在他墳頭草都兩米高了，還是被自家狙擊手爆的頭?！?

肖自在表面上接受了竇樂的解釋，但當竇樂親自跑來解釋的那一刻起，他的行為就證明了這件事沒有表面上這么簡單，但肖自在也沒有揭破。

他關掉警告頁面，又調出全息投影，淡藍色光幕將標注為“乙級機密”的《人口紅線實施報告》鋪滿整面墻壁。

他指著其中一行加粗字體：“武夷山混元形意門駐地擴建申請被拒，理由是……”

鏡片反光遮住了瞳孔。

“旅游區生態保護？”

“你小子閱讀理解挺強啊?！?

竇樂擰開保溫杯灌了口茉莉花茶，熱氣在鏡片上蒙了層白霧。

“上個月龍虎山后山滑坡，天師府要修個練功場都被卡了半個月審批吶！”

肖自在調出全國異人聚集地衛星對比圖，紅色警戒線如同血管纏繞著各派山門：

“旅游局批給唐門的商業街項目，每年分紅，加上唐門自己開辦的武校收益，差不多正好夠養八十個弟子。而他們唐門適齡修行者每年穩定在七十五人左右。”

竇樂突然把茶杯砸在鍵盤上，滾水在空格鍵縫隙里冒著熱氣：

“因為上面那幫老東西怕?。‘斈昕箲饡r期三十六個異人就能拖住鬼子一個聯隊，現在要是冒出三十萬個呢？”

“但現代軍隊有導彈?！?

肖自在平靜地點開某段加密視頻，畫面里某位劍氣傳人被狙擊槍放倒的慢放鏡頭正在循環。

“根據前幾年的測試結果，龍虎山天師府正常弟子的金光咒扛不住12.7mm穿甲彈。就算龍虎山的高功們會強許多，也不會達到硬抗導彈沒事的地步。”

老人笑得渾身發抖，假牙都在牙齦上打顫：

“你以為他們在防異人？他們防的是普通人知道異人的存在！武當山今年游客突破三百萬，你猜有多少人會偷拍道士練功？又有多少愣頭青會去深山老林找秘籍？”

肖自在的瞳孔終于收縮了些許，他調出全球異人比例曲線圖，那條紅線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5‰刻度：“所以公司是過濾器?！?

“不不不，公司是高壓鍋?！?

竇樂用拇指在屏幕劃出痕跡。

“把沸騰的湯水控在安全閥底下——至于鍋蓋底下燉的是人肉還是白菜，關我們屁事？”

這樣略顯敷衍的回答自然無法讓肖自在真的完全信任這套說法，但肖自在明白，這就是竇樂能說出的極限了。

打印機突然自動啟動，吐出蓋著“緊急任務”紅頭的文件。

竇樂湊過來看了眼照片：“湘西來的煉器師，兩個月前用活人祭劍被拍了視頻。”

嘖！

他沾濕的指印按在嫌疑人額頭的馬賽克上。

“記得留全尸，科研組大概率要研究那把妖刀。”

肖自在露出微笑，關機鍵被按下，所有數據流坍縮成黑暗中的光粒。

他摘下眼鏡擦拭的動作，像極了當年在靈隱寺拂去佛像塵埃的模樣。

“任務完成后記得交五千字報告?！?

竇樂對著他背影喊。

“要用宋體五號字，董事會那幫老頭就吃這套形式主義。”

走廊感應燈隨著腳步聲次第亮起，肖自在解開領口紐扣：“知道了，等我消息就好。至于現在，我就先去用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