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銘牌嵌入石臺三角缺口的剎那，青銅凹槽內的虹彩液體突然沸騰。

手電筒光束劇烈晃動，灰黃色石壁表面開始剝落石膏般的碎屑，露出底下暗紅色的巖層。

周銳用焊槍灼燒剝落物，焦糊味中混著某種陳年礦物氣息：“是氧化鐵涂層，至少沉積了上百年……”

第一幅壁畫從他們頭頂三米處緩緩浮現而出。

暗紅色巖層里滲出發光的靛藍線條，像是有人用巨型針管將熒光劑注射進石壁。

吳桐的醫用鑷子剛觸到墻面，鑷尖就沾上粘稠的藍紫色物質——這些顏料竟保持著未干的濕潤狀態。

“大家看這個！”

鄭鐸的槍管指向壁畫左側。

熒光線條勾勒出數百個火柴人，有的彎腰在梯田插秧，有的在河邊揚網捕魚。

畫面中央的村落被用同心圓表示，外圍散布著類似谷倉的尖頂建筑。

蘇文的老花鏡幾乎貼到石壁上，枯手指著角落的楔形文字。

“我們曾經安和地生存在大地上……這是古隸書！”

第二幅壁畫從右側石壁撕裂黑暗。

當熒光脈絡匯聚到某個點時，所有人同時后退三步——巨獸的獠牙占據了整幅畫面五分之一長度，每根彎曲的弧度都足夠讓五輛卡車并排穿過。

周銳用激光測距儀對準獠牙尖端：“按比例換算，這怪物全長至少一百一十米！”

巖層在獠牙根部轉為赭紅色，背鰭的每個骨突都用深淺不同的熒光黃標記，層層疊疊的山脈狀結構向尾部延伸。

鄭鐸的聲波槍管輕敲尾鰭部位，金屬與石壁碰撞出悶響：“海豚尾鰭造型，但厚度絕對超過了兩米。”

他的手指撫過鱗片甲殼部分，那里用顆粒狀凸起模擬砂土質感，每一片都嵌著真正的石英砂。

“還有這些小人……”

吳桐的醫用放大鏡停在巨獸腹部。

三十多個火柴人以各種扭曲姿態散布四周，最大的那個也只夠到獠牙根部。

熒光紅顏料勾勒出他們支離破碎的肢體，像被碾碎的螞蟻。

蘇文用拓印紙覆蓋文字部分，顫抖著念出：“這只百米長的巨獸打破了我們的寧靜，初次討伐失敗后，我們稱呼它峯山龍。”

第三幅壁畫在眾人轉身時悄然浮現。

林夏的金屬銘牌突然發燙，她看到石臺延伸出十條青銅凹槽，每條都指向一幅正在形成的畫面。

這幅壁畫的熒光綠線條異常狂亂，無數螺旋狀顆粒填滿巨獸周身空間。

周銳用螺絲刀刮下顆粒樣本，發現是真正的沙粒被樹脂固定在巖層里。

“這似乎是沙暴的立體建模。”

工程師將沙粒灑向空中，它們竟在熒光中重現出壁畫里的螺旋軌跡。

畫面右下角，村落建筑群正在被沙粒掩埋，半截水車轱轆突兀地豎在沙丘頂端。

“峯山龍帶來了沙暴，風沙掩埋了我們的家園。”

吳桐注意到某個火柴人的手臂被沙粒覆蓋部分開始發黑。

“顏料在氧化！快！快記錄下來！”

最后一幅壁畫在左側石壁炸開時，幾個后勤員跌坐在地。

熒光藍線條構成的地平線絕對平直，沒有巨獸，沒有植被，只有波浪狀的沙丘無限延伸。

鄭鐸用槍托試探著砸向畫面邊緣，那里有半截被沙粒掩埋的青銅鑰匙輪廓。

蘇文跪在壁畫前，拓印紙已經覆蓋所有文字。

當他念出“峯山龍不見了蹤影，但風沙被永遠留在了這片土地上”時，石臺突然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

十條青銅凹槽內的液體開始逆流，虹彩蒸汽在穹頂凝成巨獸虛影。

某個護士的尖叫卡在喉嚨里——那虛影的獠牙正對著林夏的后頸。

“所以初代躲進地下，是因為沙暴源自這頭怪物。”

周銳用液壓鉗夾碎巖層樣本，石英砂從裂縫瀑布般瀉落。

他的焊接面罩映出壁畫里被掩埋的村落。

“那些結晶沙海，是峯山龍殘留的力量？”

吳桐正在檢測熒光顏料的化學成分，試管里的液體突然沸騰：“這些藍色染料含有放射性同位素，衰變周期正好兩百年！”

她的鑷子指向第一幅壁畫，“農耕場景的顏料半衰期更長，說明……”

“說明壁畫是分四次繪制的。”

林夏的指甲在第四幅壁畫表面刮出五道白痕。

“每次災難后都會有人來到這里，追加一份記錄。”

她的金屬銘牌突然從石臺彈回掌心，三角缺口處滲出類似沙海虹彩的液體。

鄭鐸的聲波槍始終對著虛空中的巨獸虛影：“如果峯山龍已經消失，為什么沙海還在擴張？”

他的問題引發一陣騷動，幾個技工開始用激光筆測量壁畫比例，試圖還原怪物的運動軌跡。

蘇文突然將四張拓印紙拼合在地面。

當十邊形石臺投射的光斑與拓印紙上的青銅鑰匙輪廓重疊時，所有壁畫突然開始褪色。

熒光顏料以每分鐘三厘米的速度向石臺回流，像是被虹彩液體吸食的養料。

“這些記錄在消失！”

周銳撲向第三幅壁畫，手套剛觸到沙粒就被樹脂粘住。

眾人眼睜睜看著獠牙的熒光線條變得模糊，沙暴軌跡重新分解成普通砂礫。

林夏抓起拓印紙沖向出口，石壁收縮的轟鳴卻再次響起。

十邊形石臺正在下沉，青銅凹槽內的液體全部滲入地縫。

最后一絲虹彩消失在巖層深處，三百支手電筒的光柱四下掃動。

壁畫只剩凹凸不平的巖面，那些精心嵌入的沙粒和石英砂，此刻像陳舊痂皮般剝落。

唯有第四幅壁畫殘留著半截地平線，熒光藍線條在眾人撤退時忽明忽暗，如同巨獸的呼吸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