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雨對于劉表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消息。

眼下荊州兵馬大部分都在城中，有充足的糧食和水，也有遮風擋雨的地方。而劉賢則要帶著數萬大軍在雨中凌亂，還要擔憂燃料和食物，只怕不好受吧？

這幾年來打荊州主意的人并不少，近的有張羨、劉賢、曹操，遠的更有袁術、孫堅、孫策、張濟、劉焉。但是這些人大部分都已經身死族滅，只有劉賢和曹操兩人還活著。

但是這場大雨足以澆滅劉賢進攻南郡的心，莫不是真有天命在自己身上？

孫堅被流矢射死，張濟也是被流矢射死，眼下的劉賢更是被一場雨澆滅。

何其荒謬？

但是身形有些孱弱的劉表卻沒有開心的想法，尤其是前番劉賢開始反叛之時，他生怕蔡氏暗中取了他的頭顱送往長沙，連著十幾日都睡不踏實。長時間下來，身子已經有些垮了。更何況前幾日看過劉賢的檄文之后接連好幾天郁郁寡歡，如今猝然有些驚喜，卻讓劉表的身體更加不堪。

大喜傷心，憂思過度則傷脾。

劉景升眼下已經六十多歲了，此人又是個多謀少斷、外寬內忌的性子，許多事情壓在心里，讓他蒼老了太多。

外面游廊上傳來了喧嘩聲：“夫君還不肯見我么？”

“夫人休要難為小人，沒有鎮南將軍的命令，我們也不敢放您進去啊！”

先前的女聲卻怒不可遏的道：“你只管去通傳，我今天帶著琮兒來的，若是他還不肯見我，我們就和離作罷！”

劉表臉上露出一抹嘲笑，這婦人真的是愚笨至極，即便是自己同意和離，她那兄長肯么？肯舍得襄陽的地位么？

侍者還在勸阻，蔡氏的聲音卻大了起來：“劉景升，你給老娘出來，當初我妹妹是你讓嫁給劉賢的，是你這個老狗識人不明，憑什么將怨氣都發泄在我們兄妹身上？我嫁給你的時候我才二十六，你卻接近五十歲了！我不嫌你老，還給你生了個這么大的兒子，你卻這么對我，老狗出來！”

劉琮看不下去母親這般，有些祈求的語氣道：“阿母，我們回去吧……”

“回去？回汝母的去，老娘今天就跟劉景升杠上了，我未出閣之時，我蔡氏也是應有盡有。是我帶來的嫁妝供你們父子吃喝，如今老狗用人失敗，卻將氣算在我身上，是何道理？”蔡氏罵的極為兇悍，令里面的劉表都有些瞠目結舌。

良久，劉表嘆了口氣走了出來，道：“你鬧夠了沒有？”

蔡氏見劉表出來，心中積攢已久的怨氣瞬間就迸發了出來，上前就想用指甲去抓劉表，口中更是大聲的罵道：“我鬧？我鬧什么了？老狗你無情無義，還敢號稱八駿？我看你就是八丑之首！”

劉表顯然被蔡氏的言語氣得不輕，整個人都在哆嗦：“惡婦，惡婦！”

蔡氏顯然發泄了一通舒服了許多，還有些神色激動的道：“我惡婦？我今日就當一回惡婦！你疏遠我們母子，把我們當做敵人一樣看待，我今日就要與你和離，日后生死不復相見！”

劉表還想說話，外面卻傳來陣陣喊殺聲，他不敢猶豫，徑直就要往外走，那蔡氏好不容易見到劉表，又哪里肯讓他走？

只見蔡氏上前一步死死的拉住劉表的手，道：“老狗休要逃走，你我今日不和離，你哪里都去不了！”

“我有要緊事情！”劉表試著掙脫了兩下，但是這個婦人力氣不小，而自己年邁體衰，根本拽不動。

蔡氏卻不管不顧，仍舊抓著劉表道：“和離！和離完你再去忙你的要緊事，我蔡氏絕不耽誤你！”

外間的喊殺聲越來越大，一個士兵模樣的急匆匆的跑來，渾身臟兮兮的雨水灑落在游廊上，此人卻絲毫不顧，大聲對著劉表道：“將軍，劉賢的大軍殺來了！”

劉賢的大軍殺來了，劉表聞言如墜冰窟，半晌才反應了過來，道：“劉賢的兵馬到哪里了？城中關閉城門了嗎？”

那士兵苦笑著道：“我來的時候，劉賢的兵馬正在從東市往這里走，眼下只怕已經到了府外。”

仿佛是配合這個士兵一般，府外已經響起來了喊殺聲，仿佛有數萬大軍就在府外一般。

“大事休矣。”劉表大聲吐出來一口話，然后就坐在地上，絲毫不顧形象的大口喘著粗氣。

片刻后劉表突然看向蔡氏，道：“速速帶琮兒走，去江夏！”

蔡氏卻瞪了他一眼，道：“我母子二人的事不用你管，我有兄長，琮兒有舅舅，我們去江夏是寄人籬下！”

劉表痛苦的搖了搖頭，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大兒子，對著身邊的親信道：“你們從后門走，帶著琦兒去江夏，快走，不能被劉賢逆賊看到了！”

“是！”

這幾個人親信知曉事情的輕重，不敢猶豫，急忙出府去尋找劉琦，而劉表仍然坐在地上，眼神渾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在此時，一標湘軍士兵迅速走了過來，將劉表一家三口團團圍住，片刻之后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景升公，別來無恙？”

劉表卻閉著眼，連抬頭都懶得抬起來，道：“只恨我當日沒用硯臺砸死你！”

劉賢放聲大笑，然后才道：“你在怨恨我？我替你守住零陵，我替你進攻交州，你卻只想你把我當做犬馬一般驅使。如今我不愿再受你的驅使，決心反抗與你，看來卻成了我的不是。”

劉表沒有說話，蔡氏卻悄然看了劉琮一眼，用極其輕微的聲音道：“去扶起來你父親，然后喊姨丈。”

劉琮會意，在士兵的目光下徑直將劉表扶了起來，然后看向劉賢深深的行了一禮，道：“小姨丈……”

劉賢臉帶笑意看了蔡氏一眼，許是想起來眼下正在長沙等待自己的女子，此刻看著劉琮的眼神多了幾分溫柔，道：“你放寬心，你阿父我是不會殺的，我要讓他看看，荊襄在我手里是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