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

“賈公，您是要走了么？”

去年還意氣風發效仿天子郊祭的劉表，卻好似老了十幾歲一般，走路都有些老態龍鐘，根本不復以前的生龍活虎。

賈詡面帶微笑，恭敬的道：“我在這里已經幫不上明公您的忙了，我主正在進攻袁氏兄弟，急切的召集我回去。”

劉表嘆了口氣，拉著賈詡的手道：“文和能來幫助我對抗劉賢，我心中極為感激，文和是曹操的部下，我也不能不讓呢走，但是我心中實在是舍不得啊！”

賈詡對于劉表就像一個純臣一般，沒有家族的利益交織，沒有掌握任何兵權，還不遠萬里幫助自己。

劉表看向賈詡的眼神又多了幾絲溫情。

在劉表看來，賈詡就是記掛自己幾年前的恩情，純粹是為了報恩而來，這是可以青史留名的。

賈詡苦笑連連，道：“我雖然帶來了情報，卻沒有真正的能幫到明公。日后我在許昌，您在襄陽，若是有事情，您只管派人來找我便是。”

說著，賈詡靠近劉表，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劉賢和孫權在外，只要練好兵馬就可以防備。但是蒯越劉備在內，明公卻不可不防。”

劉表沒有言語。

對于蒯越送武陵之事他也心知肚明，但是今年以來劉表疾病纏身，愈發覺得自己精力不足。精力充沛的時候尚且不能戰勝蒯氏，況且如今昏昏沉沉呢？

因此劉表一直忍著，捏著鼻子忍下來蒯越的搪塞之言，認了下來。

同樣的，劉表對于劉備也極為忌憚，此人在來了荊州以后經常招納名士，恐怕壓根就沒想著當自己的純臣啊！

但是眼下無論是蒯越，還是劉備，劉表都沒能力，也沒精力去處理，這些事情只能依靠日后劉琦或者劉琮長大成人。

見劉表不說話，賈詡也沒有多做言語，放開了劉表的手，對著劉表以及劉表身后的眾人行了一禮，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諸位珍重。”

“文和珍重。”“賈冀州珍重……”跟在劉表身后的眾人也開始出言道別。

賈詡時任冀州牧，不過冀州還在袁紹手中，自然是虛職。

待賈詡上了船，往北面走遠了，劉表這才轉過頭來。

他身后是蒯良、蒯越、蔡瑁、劉備、劉磐等人，看的劉表頭疼不止。

沉思良久，劉表才道：“玄德賢弟。”

劉備忙上前道：“明公。”

劉表沉吟半天，才道：“我想請你繼續替我鎮守新野。賈詡雖然與我私交不錯，但總歸我們是跟袁氏結盟，與曹操才是敵人。”

劉備的家眷都在新野，哪有不允之理，當即道：“謹遵明公吩咐。”

劉表點了點頭，又看向蒯越，道：“異度，你手下的兵馬不可放在外面，應該拱衛襄陽。”

蒯越臉上笑意盈盈，以前這些兵馬雖然強盛，卻要將大部分放在江陵，用來防備劉璋。如今把大軍放在身側，自然更加安全。

“謹遵明公吩咐。”

蒯越忙上前一步回道。

劉表沒有說話，又看向劉磐，沉吟了許久，才道：“江陵是重鎮，不可不防，你去江陵訓練兩萬新兵吧，用來防備劉賢。”

劉磐哪里想到自己還能被劉表任用，眼淚嘩的一聲就流了下來，他也顧不得肩膀的損傷，連連磕頭道：“請明公放心，劉磐定保江陵不失！”

蒯良蒯越以及蔡瑁都沒有反對此事，劉表如今年邁愈甚，也就沒有了逼迫他太狠的必要性。

總之兵權在身，慢慢熬上兩年，等劉表一去，荊州大事還不盡歸自己等人所有？

況且劉磐的兩萬新兵，又能派上什么用場呢？

蒯良蒯越等人不說話，從事劉闔卻有不同的意見，他當即上前道：“明公，我們要養左將軍的兩萬多兵馬，要養我們的主力六萬多兵馬，要養江夏黃祖的數萬兵馬，如今再加上兩萬新軍，府庫根本支撐不住啊！”

江夏殘破，南陽大半盡歸曹操，章陵又只有兩縣之地，這十余萬大軍的任務都壓在了南郡百姓的身上，縱使南郡富庶，也扛不住這么多兵馬。

南郡人口其實并不多，東漢順帝永和五年記載，南郡不過是七十四萬人口。但是這幾年各地動蕩不安，尤其是南陽經久戰事，因此許多的外來人口紛紛涌入南郡，現如今此地約有一百一二十萬人口。

縱使是一百二十萬人口，兵民比例接近一比十，絕對是窮征暴斂了。

劉表半晌不說話，良久才看向蒯越和蔡瑁，道：“襄陽放六萬軍馬是否是太多了，減少兩萬如何？”

許是存著愧疚之心，蒯越沉吟片刻才道：“諾，末將領命。”

劉表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對著劉闔道：“既然府庫中缺少銀錢，劉別駕也回去好好休息吧。”

劉闔一臉吃驚的看向劉表，劉表重復道：“多在家好好休息，免得再說一些胡話。”

劉闔這才反應了過來，眼前之人是因為自己之前對劉賢的獻策一直記恨在心，如今才顯現出來。

“是……”劉闔步履有些蹣跚，也顧不得在在場的眾人，一腳深一腳淺的朝著府中走去。

一直在一旁沒說話的韓嵩見此情景有些按耐不住，跳了出來對著劉表道：“明公，我也沒能辨別劉賢的真偽，還請明公責罰。”

劉表冷哼一聲，沒有理會韓嵩，徑直朝著自己的馬車走去，待走到韓嵩跟前的時候，劉表輕聲道：“那你怎么不去死？”

韓嵩有些不可置疑的抬起頭來，卻發現劉表已經走遠了，劉表只扔下一句話：“韓從事，也回去好好歇歇吧。”

幾句話之間，劉表就完成了對于整個荊州的布防。還順便從蒯越手中扣出來兩萬交付給了劉磐，甚至還順帶著罷免了兩個州府的高官。

此人若是一直有此本事，荊州決計走不到這一步。可惜這些不過是曇花一現，劉表看到一直侍立在車馬旁邊的綦毋闿，又來了清談的興致。

當即劉表上前一步，道：“空者為空累，欲者為欲殆，不若返自在。君以為如何？”

綦毋闿見劉表來了興致，也興致勃勃的上前辯論道：“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