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慧姨似是有些事情要忙，就將小馮暮雪交給那個年幼的小孩子面前，叮囑道，“初陽，這是雪兒，你見過的。慧姨有點事，你先陪雪兒玩會兒。”

竟是年幼的柳初陽。

柳初陽看看慧姨，很是乖巧的點點頭，走到馮暮雪旁邊，“慧姨你先忙，初陽照顧雪兒就好。”

慧姨聞言樂呵呵地去了。

馮暮雪看著柳初陽，有點擔心，“你怎么了?”

柳初陽聽到他的話，有些錯愕地看向她，“你怎么看出來的?”

他覺得自己掩飾的很好，畢竟連慧姨都未覺察出，難道不是么？

邊說著他邊往一邊挪了挪，把下面的墊子給她勻出了一個位置，喃喃道，“他們說，阿娘，堅持不到年底。可是，我不信。”

半晌，馮暮雪才出聲說道，“她不會舍得離開你的。”

“你怎么知道？！”

馮暮雪考慮了好半天，卻也不知該怎么安慰安慰他。

柳初陽想到了馮暮雪的身世，極為認真的看向她，極為肯定地說道，“雪兒，以后我和阿娘都是你的家人。”

柳翩翩的心忽然跳動地漏了半拍，忽然想起馮暮雪的那句“都是些小孩子天真無邪的游戲話，不提也罷”來。等她收回心思再看過去時，柳初陽暗淡的眸子已經漸漸恢復光芒，頰邊梨渦若隱若現。

他笑著指指前面鋪滿半枯葉子的湖面，說道：“雪兒，我一直在做一個夢，很美很美的夢。”

小馮暮雪兩眼炯炯有神地看向他，“荷花嗎？”

柳初陽看著前方重重地嗯了一聲，又繼續說道，“我總是夢到一大片一大片永遠不會凋謝的蓮花一直開到了天邊。我在蓮花叢里還作了首曲子，可惜——你若晚幾日來，便能奏給你聽了。”

他說到這里時仿佛真的置身于那接天地無邊蓮葉中，被淡淡的清香染醉，眉眼間蒙上一層意蘊未名的光澤。

柳翩翩心間一動，想到那條船上的游魂曾說到這里時，夾雜在眉眼間的那抹驅之不散的苦澀笑意，忽然想起了她是柳回風的妻子。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她才不愿提及，或者是在故意逃離，那些記憶中的畫面沉沉浮浮地，愈發的淺淡起來，此刻的柳翩翩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探知，因為很多鬼魅魂魄的記憶都具有某種偏執，換句話，就是他們的記憶大多只是出于他們下意識地選擇而已。

眼前的畫面越來越單薄，柳翩翩覺察到包裹著那枚蓮子的瑩瑩粉色光華，也正一寸一寸的剝離，大概是這枚破碎蓮子的記憶已經展露無遺。

正當她準備收回所有的靈力，退出這個幻境時，一道白光倏忽而過，柳翩翩驀地睜大眼睛死死盯著那混沌中斷裂的地帶。

那是蓮子碎裂的傷痕，而就在這個傷痕中，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閃既逝，盡管短短的一瞬，她卻看的清楚。

那赫然是吟娘。

原來的猜測也只不過是窮途末路的親戚，現如今看來倒是沒有那么的簡單了。

柳翩翩愣了下，立刻追了上去，只是一只腳剛踏到那片混沌之上，便如上次般，那混沌的地域忽地波動起來，似乎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將她緊緊束縛住。

原來幻境中的她可以肆意妄為不假，可僅限于能看得見的范圍之中，當她意識到這一點時，只得悻悻地退了出來。

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天地還沉浸在最初的一種靜寂里，柳翩翩聽著外間小豆芽和阿貍沉穩的呼吸，暗忖自己為何在冥域時那般渴睡，到這里竟會沒有丁點的睡意，“看來本姑娘不是天生的勞碌命，就多半是水土不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