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必要去看看馮暮雪了。

哄著小豆芽和阿貍睡下后，柳翩翩看看逐漸黑透的天色，便匆匆地出了門。

許是因為不在迷路的緣故，很快的便會到了那段屬于她的流域，看到了那條小小的烏篷船，只是此時船頭，一道白影佇立成一道風景，似乎不隨塵埃淹沒，不隨時光老去。

如今的馮暮雪已不再是那個費勁心思地討好別人的小姑娘。

那襲白裙在那道清冷的身影上微微漾開，一顰一笑都有著獨屬于自己的印記，柳翩翩上前時，她正微微抬著頭，望著不遠處一片火紅色的地方兀自出神，眼瞳中染著許朦朧。

不等她開口，馮暮雪便笑著問道，“還順利么？”

柳翩翩想到那些微薄的記憶，竟不知點頭還是搖頭，只看著她，讓這張臉和那張臉在腦海里重疊。

她竟是又急急地追問了一句，“不知姑娘此行可否算是順利?”

柳翩翩直接躍到船頭，站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外面風大，我們去里面說吧。”

馮暮雪點頭。

柳翩翩率先進去，坐到百里辰風常坐的那方石凳上，為各自斟好兩杯清茶，看她在旁坐下，也遞過去一杯，“我在瑞雪閣沒找到你生前用過的東西。”

馮暮雪笑笑，“那里如今是慧娘的居處了吧。”

柳翩翩詫異地看向她，她補充道，“慧娘，是柳回風極其喜歡的一個女人，說來也許還是我壞了他們的姻緣。想必他們現在很是美滿。”

柳翩翩更為詫異，“你不知道丞相府的事么？”

馮暮雪眉目微蹙，“丞相府的什么事？”頓了頓，又接道，“是丞相府的人出事了么？”

柳翩翩怔怔地看向她，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馮暮雪看看我為難的神色，笑笑，“姑娘，有話但說無妨，對暮雪而言，那些，都已是過往。”

柳翩翩不信她真如說的那般風輕云淡，不過看見她認真的神色，不由開口問道，“你當真不曉得丞相府的事情?”

馮暮雪送到唇畔的杯子頓頓，“我死的時候，丞相府已經在，在那個人……力挽狂瀾，漸漸地走上正軌——”

說到這里，她忽然閉上嘴，靜靜地看向我，“姑娘，說的應該是那之后的事情吧？”

柳翩翩抿了口茶，淡淡地看向她，繼續引導著，“我遇見你的時候，你不是已經在丞相府里了么？難道沒有一點印象么？”

馮暮雪搖搖頭，“當時我只覺得自己飄飄蕩蕩地到了幽冥之域，誰料到了冥王探視的時候方說我壽元未盡，便著令引魂使將我送到了往生城內，那里都是一些與我一般壽元未盡而丟命的人。我在那無盡的暗黑里終日游蕩，甚至享不到人間的半縷煙火。”

那冥王和柳翩翩也有些淵源，這些她自然知道，直接開口打斷她對那里的講述，“所以，你便逃了出來?”

她點點頭，“我逃了兩次，最后才成功。”

柳翩翩將茶杯放在桌上，看向她，“就是我們遇見你的那次么？”

馮暮雪點頭，神色有些悵惘，“不過那時好像記得的東西都迷糊了，我有時覺得自己像是在找人，有時又覺得不像，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做什么了。”

這是魂靈受傷必然會出現的癥狀。

她也輕抿了口茶水，“不過，現今想來，除了遇見姑娘這件事，別的竟是沒有半絲的印象了。”

柳翩翩微微垂頭，目光定在她手中的細瓷杯子上，輕聲道，“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么丞相了，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