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想起了那道引自己來此的殘影，陷進了沉寂。

上官昀見他安靜下來，也不再多言，只靜靜地望著眼前的男子，他最為仰慕的英雄。

然而此刻，他眸色中的亮光卻漸漸地熄滅了，身在塵世物外，他所見聞的東西絕不在少數，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想清楚了眼前的境況。

而這種境況傳達的無非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上官昀說的那種情況也是極有可能的。

而陳子遠呆呆地看著眼前陌生的男子爭執不下，目光偶爾在兩人之間穿梭，極力想要聽懂他們的意思。然而結果好像是墻壁上不知何時靜止不動的火焰，懵懂而木訥。

“師父？”

重華像是魂游天外，許久才緩過神兒來，故作輕松地看向上官昀故作自嘲地笑笑，“罷了罷了，也許真的是好事多磨，既然為師都等了這么長的時間了，難道還不能再多等上幾日么？！”

只是說著這般輕快的話時，他的整個人仿佛像是跨過了無數生生世世的漫長歲月，每個從他身上折射出的光線都泛著股濃烈的憂傷。

然而聽到他這般的允諾，上官昀終于舒了口氣，只是目光瞥到不遠處的陳子遠的時候，神色中流露出一陣猶疑的神色，“師父，那子遠他？”

他和陳子遠幼年時因為上官雯地關系倒也有過不少的交集。這個重華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特意地帶他來到陳王宮，并且吩咐下去讓他負責這邊的事情。

只是此時重華緩緩收回了握住鐲子的手，丟下句：“眉姬已死，我也不算食言，這防護結界撤掉把！”上官昀知道他曾應過眉姬，在她在時，便要護陳子遠周全。

說完便化作一陣青煙，迅速消散在無盡的虛空中。那身影就像是一道流星劃過天際，留下的痕跡清冷孤絕，而又鮮為人知。

而這正是流星的宿命，也許也是他的宿命。

上官昀回頭看了眼目光呆滯的陳子遠，自然知道重華已經抹去了他這晚的所有記憶，但是看見他時仍是情不自禁地，幾乎像是喃喃自語地囑托道：“子遠，我只能幫到這兒。相信即便沒有了眉姬，沒有了結界，那個給你這方鐲子的人也會護佑你平安?！?

說完也便尋著來路退去。

火焰又開始了燃燒，映得陳子遠的眸子也漸漸地靈動起來。只是在他抬手欲遮住強烈火光給眼睛的刺激時，忽然看到空蕩蕩的手腕，又想到沒了的那個啥什么人，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在心頭繚繞升騰，總覺得遺失了極為重要的東西，然而卻怎么都想不起半個字。

圣殿中仍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然而重華在這數千載的歲月里早就忘記了睡眠，然而與以往不同的是偌大的殿堂里升騰起朵朵裊娜的霧氣，那霧氣來自上官昀手中的茶盞。

多少個百年悄悄流逝了，重華一如既往地輾轉難眠著。進到書房后上官昀就一直在外面等，因為沒有他的吩咐，這間書房是任何人不能擅自闖入，也無法闖入的。即便當初他反叛出走隱盟，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否認他是隱盟萬年以來最杰出的天才！

上官昀雖然不知道這些，但他知道重華是他的授業恩師，也知道師命如山，所以在沒有接到任何命令的時候，仍舊安靜地在外廳等著。

書房中。

此刻的重華已褪去了那身長袍，十分安然地合了雙目，眉頭卻是不曾有片刻的舒展。此刻他斜倚在那方長塌上，衣袂飄落身下宛如流水行云。

沒有人能猜到他的心事，因為連他自己都猜不透自己的心情。

那方簡陋的鐲子此刻在他的手中發出熠熠光彩，即便是愚笨呆傻至極的人都能一眼就辨別得出此物非人間所有。

然而此刻重華的注意力卻完完全全地在那鐲子的氣息上，盡管經歷了那般漫長而遙遠的歲月，可是那個人的氣息他絕不會忘記。

而且，除了她的氣息，上面還有另一個人的氣息！

“這么多的輪回之后，想不到我們最終還是在這個人間相見。難道這漫長的歲月里，竟然真的是你將她藏了起來么？！”

想到這兒時，重華驀地睜開了眼睛，光亮如寒星的眸色中露出一抹決絕的意味兒來，“百里辰風，倘若如此，我絕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