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夢醒，滿目陌生。

大腦一片空白，懵懵懂懂，如同初生嬰兒。

遺憾的是，李明月并沒有問：“我是誰？我來自哪里？我要去哪里？”

有的只是日常的吃藥與治療。

留陪人是李明月的姐姐。

很奇怪，李明月對周遭的一切并不感到奇怪，甚至內心毫無波瀾，一切事情好像只是按照指令去執行。

沒有好奇，沒有感情，沒有疑惑，也沒有思考。

每天告訴護士今天有無拉大便。

早上醒來空腹去做MECT治療。脫掉拖鞋，躺在病床上，麻醉師給李明月打麻醉，很快她就睡過去了。

這個治療像是流水式的，很多病人都躺在那里。

不知為何，李明月只是好奇了一瞬，也沒有多問。

關于從前的一切，只記得左胸前區感到刺痛，醫生詢問病史，問及是否有胸骨后疼痛，李明月還脾氣不好地道：“那只是一塊骨頭，怎么會痛呢？”李明月指著左胸前區說這里有刺痛，然后醫生給李明月做了個心電圖，關于結果，李明月卻再無印象。

很久以后，在回歸學習過后，事后想起來，李明月覺得回答得很不嚴謹，胸骨疼痛可見于骨折、血液內科相關疾病。胸骨后疼痛是為了明確是否有心臟疾病。

只是，后悔自己學業不精，李明月也感到沒辦法。

后來又做了一兩次MECT，然后吃藥。

李明月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

醫生說，那個“碳酸鋰”治療的血藥濃度和中毒血藥濃度范圍相差太小，多吃了一頓藥，藥物過量了，才導致的不良反應。

于是又添加了一顆“苯海索”控制手抖癥狀。

后面又因為藥物副作用，導致食量增大，體重由87g增至105g。每天稱著體重看著體重往上漲。而那邊姐姐又唯恐李明月吃不飽，總是給李明月打很多飯菜。

李明月對此卻毫無概念。

要減肥？哦，好的。

要多散步？哦，好的。

姐姐教李明月說：“那位是陳叔叔，這位是崔叔叔。”

李明月聽話地問好：“叔叔好。”

彼時李明月23歲。陳叔叔35歲，崔叔叔37歲。

如同幾歲的小孩一樣，聽話地問好，聽話地吃飯，聽話地吃藥。不哭不鬧。

姐姐說：“你去和叔叔打牌好嗎？”

李明月說：“好。”

明明感覺像是第一次看到撲克牌這個東西，卻能夠明白叔叔說的斗地主是什么意思，能夠熟練地打贏他們。

此刻的李明月也不曾感到好奇，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李明月會打撲克牌。

為什么她會打撲克牌？她沒有懷疑過。

她什么時候打過撲克牌？她也沒有懷疑過。

她甚至沒有懷疑過為什么自己會住在這個醫院里，為什么要做這些治療。她只知道自己生病了，她不知道診斷是什么，她也從來沒有問過，沒有好奇過。

如同大夢初醒，她卻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能做的，只是按照指令去做。姐姐說：“我是姐姐。明月，你還記得姐姐嗎？”李明月回答：“哦，你是我姐姐。哦，對，我是李明月。”沒有懷疑，也同樣地，沒有兒時的相關記憶。

此時的李明月，甚至也想不起來遠在農村的父母和哥哥。

一朝夢醒，滿目陌生。

哦，對，我是李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