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弒師者

雞腿骨刺穿掌心時，林軒聞到一股奇異的焦香。

沉舟的血不是紅色，而是沸騰的液態黃金，濺在青鱗巨爪上發出腐蝕的嗤響。林崇云的臉在鱗片間尖嘯，肉須瘋狂拍打飛舟甲板，卻始終不敢觸碰那些沾血的碎骨。

“蝕月峰的規矩……”沉舟的聲音貼著耳畔傳來，她折斷林軒另一根手指按在巨爪瞳孔上，“見血，就要吃干凈。”

紫瞳不受控制地睜開。

林軒看到巨爪深處蜷縮著數百個林氏族人的魂魄，他們的靈墟之核被黑霧擰成鎖鏈，正將某種龐然巨物從虛空深處拖拽而來。最中央的魂魄是林墨陽，他胸口插著那柄咒文短刀，刀柄上刻著青云宗暗紋。

“吞了祭品，虛空通道就會坍塌。”沉舟的手指摳進林軒肩胛骨，將他整個人推向巨爪，“別吐出來，否則我把你煉成夜壺。”

劇痛讓意識異常清醒。

林軒的右手化作紫晶觸須刺入巨爪瞳孔，吞噬本能如潮水般席卷全身。魂魄哀嚎著被扯碎，那些被林家獻祭的靈核在喉管里爆開，嘗起來像腐爛的星空。當最后一個魂魄消失時，云層深處傳來崩塌的轟鳴，青鱗巨爪炸成血雨。

沉舟接住墜落的林軒，指尖劃過他暴突的血管：“七成飽？看來林家喂不飽你。”

第二節蝕月峰

白骨飛舟穿過血色雷暴時，林軒看見了蝕月峰的真容。

那是一座倒插在天穹中的劍山，山體由無數柄銹蝕的斷劍堆砌而成。劍刃之間生長著血肉藤蔓，每朵花苞里都包裹著修士尸體，藤蔓末端連接著峰頂的青銅巨鼎，鼎中沸騰的黑湯里浮沉著嬰兒頭骨。

“歡迎來到青云宗食堂。”沉舟踹開鼎邊打瞌睡的獨眼老仆，“今天的例湯是蛟龍胎？”

老仆慌忙跪地：“首座明鑒，是偷跑進來的藥峰弟子……”

話音未落，鼎中突然伸出白骨利爪，將老仆拖入黑湯。沉舟舀了勺湯澆在飛舟甲板上，腐蝕出的紋路竟與林家古井的封印陣一模一樣。

林軒的紫瞳微微抽搐。

他看清了那些斷劍的真相——每柄劍都釘著一具修士骸骨，骸骨心臟處生長著紫色晶簇。最可怕的是峰頂大殿，那根本不是什么建筑，而是一具盤坐的仙人遺骸，肋骨化作梁柱，頭骨為穹頂，脊柱延伸成九百九十九級臺階。

“別盯著師祖法身看太久。”沉舟彈指擊碎林軒左眼的晶狀體，“三百年前有個外門弟子看了三息，腦袋炸成了煙花。”

重生左眼的瞬間，林軒在沉舟指尖看到熟悉的紫紋——與她臉上的裂紋同源。

第三節拜師帖

大殿內彌漫著腐爛的梅香。

沉舟斜倚在仙人指骨雕成的長榻上，腳下跪著十二具青銅傀儡。她甩給林軒一卷人皮：“蝕月峰拜師帖，用心頭血寫名字。”

人皮展開的剎那，林軒耳邊響起萬鬼哭嚎。

卷軸空白處浮現密密麻麻的血字，記載著歷代弟子的死因：

“趙清河，癸卯年吞服虛空丹，爆體而亡。”

“蘇紅藥，甲辰年與首座論道，神魂俱滅。”

最新一條墨跡未干：“周不惑，丁未年打掃大殿，卒。”

“我討厭聰明人。”沉舟突然掐住林軒脖頸，指甲刺入動脈，“但更討厭自作聰明的。”

紫瞳自動解析了人皮卷軸的真相——這不是拜師帖，而是某種契約。卷軸深處蜷縮著無數掙扎的魂靈，他們的因果線纏繞成鎖鏈，正緩緩勒緊沉舟的喉嚨。

林軒咬破舌尖噴出血霧，虛空觸須趁機刺入沉舟手腕。

吞噬發動！

第四節因果海

黑暗中有星辰亮起。

林軒漂浮在浩瀚的因果海上，每道浪花都是一段記憶碎片。他看到十五歲的沉舟跪在青云宗主殿，左眼被挖出填入星砂；看到她在虛空戰場被黑潮吞噬，渾身血肉剝離只剩骨架；最后，他看見便利店雨夜的自己——沉舟的因果線竟與那道閃電相連！

“偷看長輩日記，要挖眼謝罪的。”

沉舟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她赤足踏在因果海上，腳下漣漪化作鎖鏈纏住林軒。更恐怖的是，她手中握著一柄由脊椎骨打磨的匕首，刃口滴落的黑血腐蝕著虛空。

林軒的紫瞳突然劇痛。

因果海深處升起巨大的青銅門，門縫中伸出無數蒼白手臂。沉舟臉色驟變，匕首刺向林軒眉心：“你居然能喚醒‘門’！”

虛空觸須與骨刃相撞的瞬間，整個因果海沸騰。林軒聽到兩個重疊的聲音——一個是沉舟的尖叫，另一個來自體內骸骨：“咬斷她的鎖鏈！”

他鬼使神差地抓住沉舟胸口的淡金鎖鏈，紫瞳看穿了節點處的裂痕。當牙齒咬碎第一枚鏈環時，沉舟背后的星云之眼突然坍縮成黑洞。

第五節血肉劍獄

現實中的大殿開始崩塌。

沉舟的青銅面具徹底碎裂，紫色裂紋爬滿全身。她背后的仙人遺骸突然睜眼，九百九十九級臺階化作脊椎劍刺下，將林軒釘在地面。

“你體內藏著‘鑰匙’……”沉舟每說一個字，嘴里就涌出黑色結晶，“早知道該把你煉成丹藥！”

林軒的脊椎正在同化劍刃。紫晶順著劍身逆流而上，腐蝕仙人遺骸的速度超乎想象。他聽見體內骸骨在狂笑：“沒想到吧沉舟？當年你拿我鎮守因果海，如今你的徒弟卻要吃了你！”

大殿穹頂被血色雷暴掀開，林軒看到青云宗十二主峰亮起誅邪大陣。沉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星云之眼旋轉到極致：“聽著，想要活命就……”

后半句話被雷聲淹沒。

林軒只來得及記住她瞳孔中閃過的畫面——便利店貨架上那包沒付錢的方便面，生產日期是2023年9月15日。

仙人遺骸徹底崩解時，沉舟將脊椎劍刺入自己心臟。滔天黑潮從她體內涌出，化作劍獄籠罩蝕月峰。林軒在最后時刻被推出劍獄，手里攥著半截星砂凝聚的眼球。

劍獄外的青云宗弟子們看到駭人一幕：蝕月峰頂生長出紫晶巨樹，每片葉子都印著沉舟的臉。

“恭迎新首座！”十二青銅傀儡跪在林軒腳邊，手中捧著沉舟的頭骨酒樽。

樹影深處，便利店霓虹燈牌在虛空裂隙中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