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月華如水，客棧內燈火微熄，只余窗欞間透入的微光映照著房內的靜謐。

顧箏璃靜靜坐在床沿，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布包，心思卻不在此處。這一天發生的事情，讓她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處境。李無涯雖是個詭計多端的騙子，但至少目前為止，并未顯露出敵意。

房內另一邊，李無涯則一派悠然自得，伸了個懶腰，笑著說道「怎么，看你這模樣，還在擔心太虛宮嗎？」

顧箏璃沒有回應，只是沉默片刻后，抬眸淡聲道「十年一次的選拔，就在五日后。」

李無涯挑了挑眉，語氣頗為隨意「喔～這么快啊。」

顧箏璃目光微微一沉「這一次選拔與往年不同，太虛宮動靜也不小，顯然十分重視。即便影侍未能將我擒回，也會在這次選拔后再有所行動。」

李無涯聞言，嘴角微微上揚，食指輕敲著桌面「這倒是個好消息。」

顧箏璃皺眉道「你該不會......」

「當然，我得去啊。」李無涯笑意更深「不管怎么說，這是進入太虛宮的契機，妳不是也想搞清楚那本書的事情嗎？」

顧箏璃微微垂眸，未置可否。

李無涯見狀，所幸躺回床上，懶懶地道「不過，這可有個難題--妳的容貌、靈氣不能露，否則肯定被認出來。而我呢，無靈根，只種選拔進不去。」

顧箏璃點了點頭，語氣沉穩「所以，我們得想個方法。」

「方法不難，只是......」李無涯輕笑「演一場戲即可。」

「好了，計畫之事明日再議。」李無涯伸了個懶腰，往房內的屏風后走去，「我先洗個澡，姑娘妳隨意。」

顧箏璃微微皺眉「......」

她未曾與外人同行過，更遑論與男子同處一室，這讓她稍感不自在。

但她并未表現出來，只是坐在床邊，靜靜地思索著進入太虛宮的計畫，直到身后水聲響起，她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沒多久，李無涯披著半濕的頭發走出屏風，發梢還在葛布巾上洇出水痕。他屈指敲了敲隔壁門板「掌柜說燒水用的柴火只夠到亥時，那木桶里飄的皂角都要泡爛了——你真要帶著餿味睡通鋪？」

顧箏璃微微側過頭，卻沒有動作。

李無涯一愣，隨即了然「喔......對了，修仙者都用凈身術，哪需要洗澡。」

顧箏璃并未理會他，只是抬手解開外袍，干脆俐落地更衣。

「這招厲害！」李無涯唰地背過身，抓過桌上涼透的茶壺假裝斟水，壺嘴卻對不準杯沿。他順勢拍滅油燈，黑暗里傳來瓷器的磕碰聲「黑燈瞎火的，顧姑娘可別錯穿了在下的衣襟。」

待顧箏璃整理好后，兩人各自安頓在床的兩側，床榻之間隔了四杯水。

李無涯瞥了一眼，低笑道「妳這防備心挺重的。」

顧箏璃沒有搭話，只是閉目靜養，然而許久都沒有睡去。

直至深夜，李無涯聽著身旁微微均勻的呼吸聲，這才閉上雙眼，讓思緒沉入夢境。

翌日，天光初亮。

李無涯醒來時，顧箏璃還未睜眼。

「瞧這模樣，昨日是累得不輕。」

他輕聲一笑，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外頭已是街道喧囂，人來人往。

「看來，我的出現還是有點用處的。」李無涯微微挑眉，心中有些自得。

等顧箏璃醒來后，兩人稍作收拾，便準備出門。

「走吧，先找個地方吃飯，再來安排進太虛宮的事」李無涯轉身往房門走去。

顧箏璃隨后跟上，稍作了些偽裝，至少不會一眼就被認出來。

兩人選了一家小酒館，走進去后，李無涯目光掃了掃四周，挑了個較為隱蔽的位置。

然而當他準備落做時，卻發現座位上已經有人--一名穿著紅土色長袍，桌下擺著行囊，看起來是個異國商人。

李無涯禮貌問道「這位兄臺，可否與你共桌？」

商人抬頭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請便。」

李無涯拉著顧箏璃坐下，隨意點了些酒菜，隨后便與對方攀談了起來。

顧箏璃微微側頭，壓低聲音，在李無涯耳邊道「這人不太像普通人，氣息內斂，靈力收斂的極好。」

「看兄臺這身行囊，應該是四處跑商的吧？不知近來可有什么趣事？」李無涯笑著舉杯。

「不過是些尋常買賣，沒什么值得一提的。」商人語氣淡淡，抿了一口酒。

李無涯卻不以為意，自顧自地說道：「說起來，家里的孩子這次要去參加太虛宮的選拔，不知道會考些什么，心里沒底啊。」

商人聞言，微微一笑：「選拔內容從不提前透露，否則豈不是亂了規矩？若是擔心，倒不如給孩子買些補氣丹，多少有些助力。不如參考參考我家特制的丹藥。」

「不了不了。說得也是，選拔總不能作弊，還是要光明磊落才行。」李無涯舉杯一敬，「希望我家公子能順利通過吧！」

兩人說笑幾句，接著話題一轉，簡單聊起太虛宮最近的動靜，未作深談。

商人似乎覺得興致已足，便起身準備離開，順道去結帳。

李無涯伸手攔住：「這頓我請了。」

商人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點頭：「那便多謝了。」

李無涯起身時尾指一勾，袖中銅錢擦過鄰桌燭臺，此刻“哐當“歪倒，火苗倏地竄上垂掛的干蒜串。

而后便從懷中取出銀兩，與男子一同在柜臺前算賬，然而——

「一共五十文。」店小二報出數字。

李無涯微微挑眉：「不對，應該是三十文。」

商人揚眉：「這可不對，我剛才點的菜，理應八十文，加上你的，怎么也會超過一百文。」

「哎呀，兄臺有所不知，我剛才那盤鹵肉你也吃了點，總得分攤吧？」

「一百文，不會再少了。」

兩人你來我往，討價還價，最后居然算出七十五文。

店小二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心里暗喜：「明明只要五十文，居然多給了二十五文，今日可真是走運！」

「七十五文，剛剛好！」李無涯屈指將銅錢拍在柜面，身后突然爆開“噼啪“炸響——燃燒的蒜頭崩散如雨，燙得酒客們掀桌跳腳。兩個店小二抄起陶盆接住墜落的酒壇時，柜臺蒸騰的米酒霧氣里早沒了人影。

原來那盞油燈早在入座時就被他調松了燈座。

店小二回過神來正要伸手收錢，卻驀然發現——桌上竟什么都沒有！

「欸？」他愣了一下，環顧四周，卻連個人影都沒了。

「這......剛剛還在啊？」他慌張地沖出酒館，目光四下掃視。

而在街對面，一名身穿道袍的男子負手而立，嘴角含笑：「還是老樣子啊，無涯。」

遠處

顧箏璃跟在李無涯身旁並小聲問道「方才那番討價還價，怕不只是為了結賬吧？」

李無涯嘴角微微上揚，悠哉地拍了拍袖子，漫步離去。

「算是待勞費，過幾日，再去喝杯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