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深處,夜色愈發濃重,幾縷殘燈的微光掙扎著照亮粗糙的石板路,光影搖晃,仿佛連街巷都在顫抖。
李無涯手插袖口,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腳步輕快地跟在那淡紫身影之后。他不疾不徐,如閑庭信步般悠然自得,卻又精準地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既不讓人察覺異樣,也不會被甩開。
銀白色的長發隨夜風輕揚,如月光鋪灑,映出淡淡的冷意。而那一襲淡紫古裝,本應如月下幽蘭般幽靜高貴,此刻卻因衣襟凌亂、裙擺沾塵,染上了一絲倉皇的意味。
銀發與紫衣交錯,在幽暗的巷道中形成鮮明的對比,使她的身影既顯孤寂,又透著幾分凌厲的冷艷。
姑娘步履匆忙,衣角微微飄動,手中緊攥著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布包,指節泛白,仿佛那東西是她唯一誓死也要守護的。她的目光一刻不停地掃視四周,謹慎而警惕,宛如被圍獵的孤狼,既警惕著身后的追兵,也警惕著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李無涯眼中浮起幾分笑意,興致越發濃厚。
「真是有趣,究竟是何等珍貴之物,竟值得太虛宮圣女如此狼狽?」
他三步并作兩步,輕巧地拉近距離,嘴角仍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跑得這般急,是被何人追逐?」
語氣不急不徐,聲線輕柔,不似逼問,倒像閑聊,然而那一絲戲謔卻不加掩飾。
淡紫身影猛然停下,轉身看向聲音的來源。她的目光冷冽如刀,帶著驚懼與警惕,宛如受驚的小獸,手中的匕首微微抬起,寒光乍現。
李無涯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姑娘身上。即便風塵仆仆,滿身塵垢,卻依舊掩不住那雙璀璨的眼眸,宛如繁星墜落凡塵,天生自帶幾分惑人的靈韻。
狐貍般的媚眼,微微上挑,卻又帶著絲絲冰冷,睫羽顫動間,似有流光閃過。
她的鼻梁高挺,雙唇淡粉,神態間自帶冷意,縱然滿身塵埃,卻不減半分姿色。
這是圣女?這副模樣,倒更像是逃亡的孤狼。
那襲淡紫衣裙微微顫動,李無涯的目光落在她的衣角,那原本應當柔順如煙的布料,此刻卻帶著些許褶皺,些許灰塵,仿佛被現實碾碎了一絲仙氣,卻又莫名更添韻味。
「你是誰?」她壓低聲音,緊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殺機微現,卻克制未發。
李無涯舉起雙手,狀似無害地笑了笑:「不過是個碰巧路過的散修罷了。」他語氣輕佻,卻在言語間有意無意地瞥向她懷中的布包,「不過……看你這模樣,莫非是遇上了麻煩?」
姑娘握刀的手微微一緊,護在胸前的布包更是抱得死死的,眉宇間警惕更甚:「不關你的事。」
李無涯聞言,卻不以為意,悠然邁步,嘴角噙著笑意:「我這人天生好奇心重,特別是對……有趣之人。」
她皺眉,警惕更甚,卻沒有后退,似是在衡量眼前男子的意圖,也在思索自己該如何應對。
李無涯見狀,更加篤定她手中的東西定非凡品,甚至重要到不能有絲毫閃失。
他抬手,指了指她的匕首,語氣刻意放得輕柔:「莫非,你以為我要搶你的東西?」
「你究竟想作何?」她低聲問道,音色冰寒,壓抑著內心的不安。
李無涯聳聳肩,笑意玩味:「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是隨口問問罷了。倒是你——」他微微側首,似笑非笑,「該如何稱呼?總不至于讓我一直喚你‘銀發姑娘’?」
她眸色微沉,手中的匕首不自覺地顫了顫,似是遲疑,卻終究未曾開口。
「不愿告知?」李無涯微微挑眉,笑意不減,「那么……圣女?」
話音剛落,姑娘的臉色陡然一變,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旋即強行壓下,神色更為冷漠。
「你在廢話,我便——」
——腳步聲自巷道深處響起,沉穩而急促,帶著濃濃的殺意。
「找到了!就在這里!」
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旋即數道黑影從巷角涌出,直奔二人而來。
姑娘瞳孔驟縮,手中的匕首劇烈顫動,仿佛感應到威脅,伴隨著她急促的呼吸,一抹暗紅色的氣息自刀刃流瀉而出,如血珠墜落,頃刻間染紅刀鋒。
——原本巴掌大的匕首,在能量的裹挾下急速延展,最終化作一柄兩尺長的血刃。
氣息狂暴,宛如鮮血與怨靈交織,滿溢著毀滅與殺戮的氣息。然而,在這股恐怖氣息的深處,李無涯卻捕捉到一絲不同尋常的韻律——
悲傷。
不是怒意,而是深沉的、刻入骨髓的悲傷。
李無涯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又看向逼近的黑影,輕輕搖頭:「瞧瞧,這可麻煩了。」
語氣雖是無奈,卻沒有半點驚慌,甚至還帶著一絲躍躍欲試的興奮。
他將手探入袖中,指尖輕觸幾張符箓,眼底泛起幾分狡黠:「要不要我幫個忙?」
姑娘微微側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卻還未開口,身后的黑影已然逼近。
李無涯微微一笑,目光熠熠生輝,宛如見到了極為有趣的局勢:「別急著拒絕,說不定你會發現……」
他輕輕轉動指尖,符箓隨之飄然展開,唇角微微勾起,語氣輕佻:「我是個好心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