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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海外星槎動客愁

姑蘇城的梅雨淅瀝了半月，慕容蓉腕間的龍紋淡得幾乎看不見了。陸青塵在檐下擦拭止戈劍，劍身上的“止戈“二字被歲月磨得發亮。昨夜她又咳了半宿，血絲浸透的帕子上凝著冰晶——這是離火真氣反噬的征兆。

“陸先生，有您的海貨。“

碼頭上漁娘的聲音裹著咸腥氣，竹簍里躺著枚青銅羅盤。陸青塵指尖剛觸到銹跡，羅盤突然自行轉動，二十八宿紋路泛著詭異的幽藍。慕容蓉倚著門框輕咳：“這是...龍淵閣的觀星儀？“

漁娘摘下斗笠，露出張被海風侵蝕的臉：“三日前有艘黑船擱淺在崇明島，船頭插著這物件。“她左腕有道新月形疤痕，“船上七十二具尸體，都穿著前朝水師的鎧甲。“

陸青塵瞳孔微縮。那些鎧甲上的螭龍紋，與二十年前沉沒的靖海水師旗艦如出一轍。當年父親陸乘風正是那艘船的督造官，卻在首航前夜離奇暴斃。

“尸身可有什么異樣？“

“指甲縫里嵌著鮫人鱗。“漁娘從懷中掏出片青鱗，“最奇的是，他們在船艙里刻滿這個。“血淋淋的“囚“字拓印在油紙上，筆畫走勢竟與慕容家焚心印暗合。

慕容蓉忽然踉蹌扶住門框，腕間龍紋驟然灼亮。陸青塵攬住她時，發現她后頸不知何時多了枚星形胎記——與葉清歡臨終前刻在瑤琴上的印記一模一樣。

“去崇明島。“她指尖深深掐入他臂膀，“那里有...有阿姊的氣息...“

海浪拍打著朽爛的船板，陸青塵在艙底找到了那幅壁畫。夜明珠幽光里，慕容芷的畫像栩栩如生，手中卻捧著本該隨蕭白夜沉入渭水的河洛盤。更詭異的是，壁畫角落題著句新墨：“七月既望，星槎歸墟。“

“這不是阿姊。“慕容蓉撫過畫像的眼睛，“瞳孔里有雙星...“

話音未落，整艘船突然劇烈震顫。七十二具“尸體“同時睜眼，眼眶里嵌著發光的海藍石。陸青塵止戈劍出鞘的剎那，為首尸傀的指甲已暴漲三尺，在劍身擦出刺目火花。

“坎位！走巽宮！“慕容蓉并指點燃離火符。火焰觸及尸傀時卻詭異地倒卷，將她袖口燒出焦痕。陸青塵這才發現，尸傀皮膚上涂著層薄薄的水銀。

“是海墓里的守陵奴！“他想起父親書房里的《東溟志異》，“砍天靈蓋！“

劍氣如虹掠過，尸傀頭顱滾落時濺出的不是血，而是腥臭的墨綠色黏液。慕容蓉突然尖叫——黏液在地上蠕動著聚成人形，赫然是慕容芷的模樣！

“塵哥...救我...“幻影伸出腐爛的手。

陸青塵劍勢稍滯，腰間突然一緊。慕容蓉甩出束發絲絳將他拽離險境，自己卻被黏液纏住腳踝。離火真氣撞上黏液竟發出金鐵交鳴聲，整艘船開始下沉。

“抱緊我！“陸青塵劈開船板，海水涌入的瞬間，他看見海底有座青銅宮殿。殿前九級臺階上跪著三百石俑，每尊俑心口都插著半截璇璣佩。

慕容蓉腕間的龍紋突然離體，化作虛影撲向宮殿。海水在龍影周圍形成漩渦，陸青塵借著浮力揮劍斬斷黏液，卻見慕容蓉瞳仁變成詭異的雙瞳——左眼赤金，右眼幽藍。

“歸墟之門...開了...“她的聲音重疊著兩個人的語調。

青銅宮殿轟然中開，走出個戴珊瑚冠的老者。他手中權杖鑲著慕容芷的璇璣佩，杖頭卻是個完整的河洛盤：“白夜劍仙，老朽等你二十年了。“

海浪突然凝成階梯，陸青塵踏浪而上時，瞥見老者耳后有片鮫鱗。止戈劍刺出的瞬間，權杖上的河洛盤自行解體，二十八枚殘片化作星斗鎖住劍鋒。

“令尊設計的璇璣艦本該駛向歸墟，卻被慕容煙那個蠢女人毀了。“老者彈指擊碎夜明珠，黑暗中有無數海藍石亮起，“好在葉家丫頭送來的星墜之術，讓老夫補全了...“

慕容蓉突然暴起，離火凝成長槍貫入老者胸膛。火焰卻順著槍身反噬，將她整條右臂燒得焦黑。陸青塵滄浪真氣化作冰刃斬斷火鏈，才發現老者身體竟是青銅所鑄。

“當年慕容止戈為阻歸墟現世，將親女煉成陣眼。“老者胸腔里傳出機括轉動聲，“今日就讓你們姐妹重逢...“

青銅殿頂突然塌陷，月光照見殿中央的水晶棺。棺中女子與慕容蓉如同鏡像，只是心口嵌著枚完整的河洛盤。慕容蓉突然七竅溢血，嘶聲喊出的卻是慕容芷的語調：“塵哥...毀掉...海眼...“

陸青塵止戈劍刺入水晶棺的剎那，整片海域沸騰了。三百石俑齊齊轉頭，璇璣佩在她們心口拼成星圖。老者狂笑著化為青銅碎片，海底裂開道深淵，無數鮫人骸骨托著艘巨艦浮出水面。

慕容蓉跌入他懷中時，腕間龍紋徹底消失：“阿姊說...別去看...新炊...“

巨艦桅桿上，殘破的靖海水師旗在月光下舒展。陸青塵望著艦首那尊熟悉的麒麟雕像，終于明白父親書房暗格里那幅《歸墟圖》的真正含義。

海霧深處傳來縹緲的塤聲，吹的竟是慕容芷最愛的《越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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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的月光透過萬丈波濤，在璇璣艦斑駁的甲板上灑下詭譎的銀紋。陸青塵抱著昏迷的慕容蓉退至桅桿處，見她右臂焦痕竟生出細密鱗片，在月光下泛著幽藍冷光。

“塵哥...快走...“懷中人忽然睜眼，瞳孔卻是慕容芷的金色豎瞳，“歸墟門開...九淵...“

話未說完，整艘巨艦劇烈震顫。三百鮫人骸骨突然重組，化作三丈高的骷髏巨人。骸骨關節處嵌著發光的海藍石，正是先前尸傀眼窩里的材質！

“二十年前，你父親在龍骨里藏了半部《天工譜》“青銅老者的聲音自艦樓傳來，“今夜便讓陸家絕學重見天日！“

陸青塵揮劍斬斷纏來的骨爪，劍鋒觸及海藍石時突然滯澀——這些礦石竟能吸收滄浪真氣！慕容蓉掙扎著咬破指尖，以血在甲板畫出殘缺的河洛圖：“震位...破軍...“

骸骨巨人突然停滯，眼窩藍光忽明忽暗。陸青塵福至心靈，止戈劍插入甲板裂縫，劍氣順著血圖紋路直沖艦樓。青銅瓦片四濺處，露出具水晶棺槨，棺中女子面容與慕容蓉別無二致，只是額生龍角。

“阿姊！“慕容蓉凄厲尖叫，周身鱗片暴長。

艦樓陰影中緩步走出個戴珍珠面簾的鮫人女子，魚尾在月光下流轉七彩：“陸公子可知，為何慕容氏女子皆活不過雙十？“她指尖撫過水晶棺，“她們本是歸墟守門人，卻妄想用離火篡改天命...“

海浪忽分兩列，升起九根盤龍玉柱。每根柱頂都懸著枚星紋鏢，鏢尾系著褪色的慕容家嬰孩襁褓。陸青塵喉頭發緊，認出其中一枚鏢上刻著自己乳名！

“令尊為破歸墟詛咒，將你寄養在陸家。“鮫人女子揭下面簾，露出與葉清歡七分相似的面容，“卻不知真正的鑰匙，是慕容氏的雙生魂。“

慕容蓉突然暴起，龍化的右臂貫穿鮫人女子胸膛。鮮血濺上水晶棺的剎那，海底傳來洪荒巨獸的嘶吼。九根玉柱應聲崩裂，星紋鏢化作流光沒入慕容蓉天靈。

“蓉兒！“陸青塵揮劍斬斷她異化的手臂，斷肢卻在空中化為龍形虛影。

青銅老者的狂笑震得艦體傾斜：“成了！雙魂化龍，歸墟門開！“

海底裂開萬丈深淵，璇璣艦向著黑暗疾墜。慕容蓉殘存的左手死死扣住陸青塵腕間龍紋，眼中金藍雙瞳流出血淚：“塵哥...用止戈劍...“

劍鋒沒入心口的瞬間，整片海域的時間仿佛凝固。水晶棺中的女子突然睜眼，三百鮫人骸骨齊聲悲鳴。陸青塵在紛飛的記憶碎片里，看見二十年前的雨夜：

慕容煙抱著雙生子躍入歸墟，蕭白夜以滄浪劍劈開生死路，葉家家主用星紋鏢將龍魂一分為二...

“原來你才是鑰匙。“鮫人女子殘軀化作泡沫，“慕容止戈那個瘋子，竟把歸墟地圖刻在...“

深淵底部突然亮起星圖，照見艘青銅星槎。槎身布滿劍痕，正是蕭白夜的手筆！慕容蓉的鮮血滲入星槎紋路，槎首緩緩升起道光門。

“帶她走！“慕容芷的虛影突然凝實，“星槎能溯時光...“

滄浪劍氣與離火真髓在槎尾相撞，爆出刺目強光。陸青塵最后看見的，是青銅老者被星槎撞碎的軀體，以及光門中伸出的、布滿逆鱗的巨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