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荒廟殘碑隱龍吟

朔風卷過江面，將血色布防圖吹成獵獵殘蝶。陸青塵揮袖欲擒，那羊皮卻似活物般鉆入驚蟄筒。青銅筒身驟現裂紋，滲出黑水凝成小篆：潼關西，子午谷，貪狼現。

“咳咳...這是兵部的密文...“慕容芷蜷在船尾，腕間銀鈴碎屑泛著幽光，“墨梅先生拼死搶奪...必與蒼狼部南侵有關...“

話音未落，上游忽傳來號角長鳴。十八艘赤馬舟殘骸竟自行拼接，化作九頭青銅巨獸破浪而來。陸青塵抄起船篙猛撐，烏篷船如離弦之箭扎入蘆葦蕩深處。

“往東...三汊河口...“慕容芷指尖在船板劃出血痕，“泥菩薩的卦象...“

陸青塵正要調轉船頭，驚蟄筒突然爆出青光。筒內機關轉動，彈出枚刻著二十八宿的青銅鑰。慕容芷見狀瞳孔驟縮：“這是...龍淵閣的觀星鑰！“

話音未落，九頭青銅獸已追至百丈內。當先那獸頭頂站著個戴斗笠的蓑衣客，手中釣竿甩出九枚金鉤。陸青塵揮篙格擋，篙身卻被金鉤纏住。蓑衣客獰笑收竿，烏篷船頓時傾斜欲覆。

“撒手！“慕容芷并指斬斷篙繩。

船身劇烈搖晃間，陸青塵瞥見蓑衣客腰間懸著白虎紋玉佩——與醉歸樓疤臉漢子所佩一模一樣！少年怒從心起，滄浪真氣灌注斷篙，化作標槍擲向敵首。

蓑衣客閃身避過，背后青銅獸卻轟然炸裂。漫天碎屑中躍出個疤臉漢子，正是醉歸樓遭遇的白虎堂香主！

“小雜種命倒硬！“疤臉雙刀交錯劈來，“今日便拿你祭蕭白夜的亡魂！“

陸青塵木劍橫封，刀劍相擊竟迸出金石之聲。疤臉忽地陰笑，刀柄機關彈出團紫霧。少年急閉氣后撤，左臂仍被毒霧沾到，頃刻腫如冬瓜。

“腐骨瘴的滋味如何？“疤臉舔著刀鋒逼近，“放心，待你化作膿血，老子自會好生炮制慕容家的丫頭...“

話音戛然而止。慕容芷不知何時繞至其后，半截銀鈴碎片精準刺入風池穴。疤臉渾身抽搐著墜江，水面浮起大團血花。

“快走...“慕容芷跌坐船頭，指縫滲出黑血，“他們身上...種了同命蠱...“

仿佛印證此言，其余青銅獸突然發狂般互相撕咬。陸青塵趁機駕船鉆進水洞，驚蟄筒青光指引著曲折水道。約莫半炷香后，豁然見座廢棄碼頭，殘破匾額上依稀可辨“子午渡“三字。

棄舟登岸，但見亂石灘盡頭立著座荒廟。廟前石碑半埋荒草，碑文被雷火劈得殘缺難辨，唯“靖難三百...“幾字尚存。慕容芷觸到碑面刻痕，突然劇顫：“這是...昭明太子的平戎碑！“

話音未落，廟內傳來木魚聲。那聲響忽東忽西，竟暗合北斗方位。陸青塵握緊青銅鑰，忽覺懷中《天機策》微微發燙，羊皮卷上浮現出廟宇結構圖。

“乾坤倒轉，坎離易位...“慕容芷凝視著圖紙，“這是座反八卦陣。“

突然陰風大作，廟門洞開。腐朽神像后轉出個蓬頭垢面的老僧，手中木魚赫然是顆骷髏頭！

“泥菩薩過江...“老僧翻著白翳遍布的雙眼，“兩位小友何苦來此？“

陸青塵亮出驚蟄筒：“滄州漁翁讓我們...“

“那癆病鬼還沒死透？“老僧突然尖笑，聲如夜梟，“把觀星鑰和圣血留下，老衲送你們往生極樂！“

慕容芷聞言色變，袖中滑出半截斷箭：“你是幽冥教三長老之一的鬼目羅漢！“

老僧袈裟鼓蕩，木魚敲出攝魂魔音。陸青塵只覺氣血翻涌，《天機策》突然自主翻頁，將魔音引入“山風蠱“卦象。羊皮卷上朱砂符咒逐一亮起，竟在虛空凝成道八卦屏障。

“龍淵閣的走狗！“鬼目羅漢擲出木魚，“且看這三百怨靈...“

骷髏木魚凌空炸裂，涌出團團黑霧。每團霧中皆有個扭曲人面，哭嚎聲震得廟瓦簌簌墜落。慕容芷突然咬破舌尖，以血在掌心畫出焚心印：“以吾之血，祭告離火！“

烈焰自地縫竄起，將怨靈燒得吱吱作響。鬼目羅漢暴退三步，從懷中掏出串佛珠：“慕容家的小賤種，且看這...“

話音未落，陸青塵已欺身近前。木劍看似直刺膻中，中途忽化七道虛影——正是滄浪劍訣第七式“七星映月“。老僧慌忙以佛珠格擋，卻不防慕容芷袖中射出銀針，精準釘入他足三里穴。

“小輩敢爾！“鬼目羅漢跌坐在地，七竅滲出黑血，“你們可知這廟里...“

轟隆巨響打斷話語。平戎碑突然塌陷，露出條幽深密道。陸青塵拽著慕容芷躍入其中，身后傳來老僧癲狂大笑：“好好好！三百年的因果，今日終于...“

余音被塌方巨石封死。密道石壁嵌著夜明珠，照見前方九道青銅門。慕容芷撫摸著門上饕餮紋，突然咳出團黑血：“這是...昭明太子墓的疑冢...“

話音未落，懷中玉佩與青銅鑰同時嗡鳴。陸青塵按《天機策》圖示轉動門環，九門應聲而開。門后景象卻令二人毛骨悚然——

百丈見方的地宮內，懸著三百具青銅棺槨。每具棺槨皆以鐵索相連，末端拴在中央的渾天儀上。儀盤刻著二十八宿，正與觀星鑰嚴絲合縫。

“不要！“慕容芷突然尖叫。

陸青塵已下意識將青銅鑰插入儀盤。霎時地動山搖，三百棺槨同時開啟，走出三百名重甲武士。這些兵俑眼窩燃著綠火，手中陌刀寒芒如雪。

“是昭明太子的陰兵...“慕容芷面如死灰，“《天機策》記載，太子薨前以活人煉俑，欲在陰間再戰...“

兵俑方陣已結成殺陣。陸青塵揮劍劈砍，木劍竟在重甲上擦出火花。慕容芷突然奪過觀星鑰，插入自己心口！

“你瘋了！“陸青塵目眥欲裂。

“唯有圣女血能鎮陰兵...“慕容芷周身騰起白焰，“記住...潼關西...龍脈...“

白焰席卷地宮，兵俑鎧甲紛紛龜裂。陸青塵懷中《天機策》瘋狂翻頁，將烈焰引入“地火明夷“卦象。待火光散盡，渾天儀上浮現幅星圖，當中北斗之位嵌著枚虎符。

“是蕭白夜的帥符！“陸青塵抓起虎符，“難道他...“

地面突然塌陷。二人墜入地下暗河，再浮出水面時，竟置身古戰場遺址。殘戈斷戟間立著塊無字碑，碑前插著柄銹跡斑斑的青銅劍。

慕容芷突然跪地痛哭。陸青塵細看劍身銘文，赫然刻著“慕容止戈“四字！

“這是我祖父的佩劍...“慕容芷撫摸著劍穗上褪色的同心結，“二十年前他奉旨出征北漠，從此...“

話音戛然而止。無字碑后轉出個戴青銅面具的白袍人，手中羽扇輕搖：“止戈劍現，慕容家的丫頭果然沒讓本座失望。“

“靖江王！“慕容芷突然拔劍，“你與蒼狼部勾結的證據...“

白袍人掀開面具，露出張與當朝天子七分相似的面容：“慕容姑娘錯了，是你們慕容家私通敵國。“羽扇指向陸青塵，“這個帶著《天機策》的小子，不就是最好的證據？“

暗處涌出三百弓弩手，箭頭皆淬著幽藍毒芒。陸青塵正要拼命，天際忽然掠過道青虹——那身法，竟與蕭白夜如出一轍！

青虹落地，卻是個戴斗笠的獨臂人。他手中斷劍嗡鳴，驚得靖江王連退三步：“燕...燕北狂！你不是死在...“

“陳某的命，閻王爺不敢收。“獨臂人劍指蒼穹，“靖江王，可還記得十年前的渭水之盟？“

趁雙方對峙，慕容芷突然擲出煙霧彈。陸青塵背起她狂奔數里，忽見前方山崖刻著“潼關“二字。懷中虎符突然發燙，《天機策》自動翻到末頁，現出條密道圖示。

“往西三十里...“慕容芷氣若游絲，“龍脈入口...“

身后追兵已至。陸青塵劈斷藤橋阻敵，背著她鉆入崖壁裂縫。黑暗中忽有磷火亮起，照見前方跪坐著具枯骨，掌中托著枚玉玨——與慕容芷的璇璣佩一模一樣！

枯骨旁石碑刻著血字：“龍脈重開日，山河盡劫時。后來者若見，速毀...“最后幾字被利器刮去，刮痕猶帶血腥氣。

慕容芷突然掙扎下地，將璇璣佩按入枯骨掌心。地底傳來機括轉動聲，整座山崖開始傾斜。無數青銅匣從巖壁彈出，每個匣內都裝著幅帶血的地圖殘片。

“原來如此...“慕容芷慘笑，“所謂龍脈，竟是三百年前的...“

轟隆巨響吞沒余音。陸青塵抱著她墜入深淵，最后的意識里，《天機策》在虛空中鋪展成星圖，北斗之位赫然指向北疆蒼狼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