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幽冥渡里玄機藏
水底寒徹骨髓，陸青塵反手攥住尸傀亂發(fā)，滄浪真氣自丹田奔涌而出。那真氣觸水竟凝作冰刃，將纏足發(fā)絲寸寸割裂。慕容芷懷中忽有幽藍光華透出，玉佩與《天機策》同時震顫，河床淤泥中竟浮起道青銅門環(huán)。
“開...門...“
慕容芷唇間溢出細若游絲的氣音，纖指勉強結出蓮花印。陸青塵會意，抓起門環(huán)逆時針轉了三匝。霎時暗流激蕩，河底裂開丈許豁口，二人隨漩渦墜入地宮甬道。
待睜眼時，已置身青銅墓室。壁上長明燈燃著幽綠磷火，照見九尊無面石像環(huán)列，正中懸著口雕滿星圖的玉棺。陸青塵將慕容芷平放在地，見她肩頭箭傷已泛出尸斑般的青灰。
“得罪了。“
扯開染血衣襟，箭簇竟生著倒刺。陸青塵咬緊牙關拔出斷箭，黑血濺在玉棺上滋滋作響。正欲封穴止血，忽見慕容芷后頸銀針迸射寒芒，膻中穴浮起蛛網狀金線。
“別碰...“慕容芷突然睜眼，瞳仁泛起妖異紫光，“針鎖三魂，觸之即死...“
話音未落，玉棺轟然洞開。白霧中伸出只枯骨手，指尖捏著枚丹丸。陸青塵抄起地宮殘磚砸去，卻聽棺中傳來沙啞笑聲：“小友何躁？這是能解七日斷魂掌的九轉還陽丹。“
霧氣漸散，現出個鶴發(fā)雞皮的老嫗。她脖頸套著七重青銅環(huán)，鎖鏈另一端沒入棺底，分明是被人囚在此處。
“前輩是？“陸青塵橫劍當胸。
“老身嘛...“老嫗彈指擊碎丹丸外殼，異香頓時充盈墓室，“三十年前叫過玉面羅剎，二十年前稱作妙手毒仙，如今不過是幽冥渡的守棺人。“
慕容芷突然劇烈抽搐，口中溢出黑血。老嫗見狀嗤笑：“慕容家的丫頭還敢運功？你膻中穴封著的可不是尋常銀針，那是龍淵閣的'鎖龍釘'。“
陸青塵心頭劇震。想起醉歸樓中那說書人常講：龍淵閣處置叛徒，便在其要害打入鎖龍釘，七七四十九日后真氣逆沖，死狀慘過凌遲。
“求前輩救她！“少年撩袍欲跪。
“救她容易。“老嫗鎖鏈嘩啦作響，“拿你懷中《天機策》來換。“
陸青塵攥緊羊皮卷后退半步。老嫗笑意更甚：“蕭白夜倒是撿了個好苗子，可惜...“枯掌驟然拍向玉棺，“幽冥教的血傀也該醒了！“
九尊無面石像應聲龜裂，走出九名赤瞳劍士。這些活死人招式詭譎，劍鋒所指竟帶起腥風血雨。陸青塵以木劍施展滄浪劍訣，在水中浸透的衣袍竟隨劍氣凝出冰甲。
“坎字訣，走巽位！“慕容芷突然嘶聲喊道。
陸青塵福至心靈，劍勢化劈為挑，借力躍至東南角石像肩頭。木劍插入雕像天靈蓋的剎那，整座地宮轟然劇震。老嫗臉色驟變：“你怎知破陣樞機在...“
話未說完，慕容芷已強撐起身，指尖蘸血在眉心畫出火焰紋：“赫連長老，可還認得這焚心印？“
老嫗如遭雷擊，鎖鏈嘩嘩顫抖：“你...你是圣女血脈！“
趁此間隙，陸青塵閃身奪過九轉還陽丹。老嫗竟不阻攔，反而喃喃自語：“難怪鎖龍釘封不住離火真氣...造化，當真是造化...“
丹丸入腹，慕容芷面上死氣稍褪。她突然咬破陸青塵手腕，蘸血在地磚繪出河洛圖：“快記！這是出幽冥渡的...“
轟隆巨響打斷話語。穹頂裂開豁口，涌入的卻不是河水，而是密密麻麻的食尸鼠。鼠群后方站著個戴青銅面具的侏儒，正是先前長河上的幽冥教長老。
“好侄女，這焚心印倒比你先母畫得周正。“侏儒把玩著串新制的嬰兒顱骨，“不如將圣血贈予師叔煉丹？“
慕容芷突然奪過陸青塵手中木劍，反手刺入自己肩井穴。黑血噴濺處，食尸鼠竟驚恐退散。侏儒怒極反笑，擲出顱骨念珠：“那便拿你們祭我的萬魂幡！“
念珠凌空化作九具骷髏，口吐碧磷鬼火。陸青塵正要揮劍格擋，懷中《天機策》忽地騰空展開，將鬼火盡數吸入“火澤睽“卦象。羊皮卷頓時熾如烙鐵，燙得少年幾欲脫手。
“就是此刻！“慕容芷并指劃破他掌心，“以血飼書！“
鮮血浸染《天機策》的剎那，地宮四壁星圖驟亮。玉棺中射出道青光，在鼠群中劈開血路。陸青塵背起慕容芷奪路狂奔，身后傳來赫連長老癲狂大笑：“圣女現世，幽冥重開！哈哈...嗚...“
笑聲戛然而止，化作骨骼碎裂的悶響。陸青塵不敢回頭，順著青光指引沖出水幕，竟回到亂葬崗西側的古驛道。
晨光熹微中，道旁蹲著個戴斗笠的老漢正在垂釣。魚簍空空如也，釣線卻系著塊青銅虎符——正是鬼婆臨終所贈之物！
“滄州漁翁等了你兩宿。“老漢頭也不抬，“上船還是赴死？“
陸青塵正待答話，懷中慕容芷忽然劇烈咳嗽，嘔出團纏繞發(fā)絲的污血。漁翁瞥見血中游動的尸蠱，釣竿猛地甩出：“上船！“
三人剛躍入烏篷船，河面驟然升起血色霧障。霧中隱現樓船鬼影，侏儒的尖笑刺破云霄：“入了幽冥渡，生死不由人！“
漁翁冷哼，竹篙點向水中虎符。平靜河面忽現漩渦，烏篷船如離弦之箭順流直下。陸青塵回頭望去，血色霧障里竟伸出無數白骨手臂，堪堪擦著船尾掠過。
“過了鬼門礁才算脫險。“漁翁摘下面皮，露出張刀疤縱橫的臉，“小子，蕭白夜沒教你'逢林莫入'的道理？“
陸青塵瞳孔驟縮。這人右耳缺了半塊，與醉歸樓說書人講的“滄州鬼面“特征一般無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漕幫七當家，正是因私放災民被凌遲處死...
“前輩是人是鬼？“少年攥緊木劍。
“半人半鬼。“鬼面人扯開衣襟，心口處嵌著塊八卦銅鏡，“當年刑場上，是蕭白夜用《天機策》殘頁為我續(xù)命。“
慕容芷忽然呻吟出聲。鬼面人探她脈門，獨眼瞇成細縫：“鎖龍釘入體七日，離火真氣反沖奇經，這丫頭倒是能熬。“
“可能拔釘？“
“拔釘不難。“鬼面人蘸著河水在船板畫符，“難的是她體內的'兩儀蠱'。慕容世家竟用這等陰毒法子封印血脈...“
話音未落，上游忽傳來雷鳴般的戰(zhàn)鼓聲。十八艘赤馬舟破霧而出，船頭皆立著虎頭銅炮。當中樓船飄揚蒼狼部戰(zhàn)旗，甲板上站著個戴狼首盔的將領，手中令旗猩紅如血。
“是蒼狼部血狼衛(wèi)！“鬼面人竹篙急轉，“小子，扶穩(wěn)了！“
烏篷船猛然側傾，堪堪避過炮火。陸青塵緊抓船幫，忽覺掌心虎符發(fā)燙。低頭看去，符上銘文竟與《天機策》邊角紋路逐漸重合...
“接篙！“鬼面人將船篙拋來，“往震位刺！“
陸青塵福至心靈，滄浪真氣貫透竹篙。篙尖觸水瞬間，河底竟騰起條水龍卷，將追兵卷入漩渦。鬼面人放聲長嘯，嘯聲中隱有金戈鐵馬之音。
待風平浪靜，烏篷船已泊在蘆葦蕩深處。鬼面人拋來酒囊：“可知老夫為何救你？“
陸青塵搖頭。
“因你是二十年來，第二個讓《天機策》認主之人。“鬼面人獨眼精光暴射，“上一個，是蕭白夜。“
慕容芷忽然咳嗽著轉醒，指尖在船板劃出“泥菩薩“三字。鬼面人臉色驟變，抓起腰間魚簍擲入河中。簍中忽射出道青光，竟是個密封的青銅筒。
“過了前面鷹愁澗，往西三十里有座荒廟。“鬼面人解開銅筒機關，“把這'驚蟄筒'交給廟中...“
破空聲驟起。鬼面人話音戛然而止，眉心赫然釘著枚烏木箭。對岸蘆葦叢中，墨梅先生緩緩收弓，面上毒瘡已蔓延至脖頸。
“幽冥渡的東西，豈是你們能帶走的？“
陸青塵目眥欲裂，滄浪劍訣全力施為。墨梅先生卻鬼魅般飄至船頭，玄鐵劍直取慕容芷心口：“圣血當歸幽冥...“
劍鋒距咽喉三寸時，慕容芷突然睜眼。她眸中紫芒大盛，周身騰起熾白火焰。墨梅先生慘叫暴退，持劍右臂已化作焦炭。
“離火...焚天...“慕容芷緩緩浮空，發(fā)絲無風自舞，“爾等...皆要陪葬...“
陸青塵欲上前制止，卻被熱浪掀翻。恍惚間見《天機策》凌空翻頁，慕容芷周身火焰竟被“水山蹇“卦象盡數吸納。少女如折翼之鶴墜落，腕間銀鈴碎作齏粉。
墨梅先生趁機遁走，空中飄落張染血羊皮。陸青塵拾起細看，竟是半幅北疆布防圖，角落蓋著兵部朱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