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轟炸的喧囂暫歇，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扼住咽喉，陡然噤聲。

卡提昂，這位身經百戰的禁軍老兵，緊貼在掩體之后，微微探出頭，透過那布滿裂痕的玻璃目鏡，望向那片被戰火撕扯得支離破碎的天空。

燃燒的穹頂在卡提昂的目鏡里投下血光，復仇者之魂號的輪廓正在亞空間漩渦中扭曲。那些被擊毀的月級巡洋艦殘骸環繞著混沌旗艦，如同環繞黑洞的星環，金屬艦體在非自然引力中崩解成螺旋狀的鐵雨。

那高天之上宛如一座移動的戰爭堡壘的復仇者之魂號，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其周遭繚繞的虛空盾緩緩降下，似是一頭蟄伏已久的巨獸，終于展露出了它鋒利的爪牙。

圣吉列斯染血的羽翼掃過觀測窗，圣光在天使肩甲后方閃爍。“他在嘲笑我們?！痹w的聲音帶著圣血天使特有的共鳴，如同圣歌般高潔，“就像猛禽故意暴露咽喉，引誘獵物撲向利爪?！?

多恩的裝甲手套碾碎了花崗巖窗臺，碎石從三百米高空墜落。帝國之拳的基因原體始終保持著戰斗姿態，仿佛他本身就是一座移動的要塞。

“這艘船現在比泰拉更接近亞空間。每塊甲板都浸泡著墮落能量，每個艙室都爬行著被賜福的怪物?！?

“我們不能再等了?！笨ㄌ岚旱吐曊f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沙啞?！懊客涎右幻耄蜁懈嗟臒o辜者死去。我們必須行動，必須結束這一切。”

圣吉列斯點了點頭，羽翼微微顫動，“荷魯斯那家伙的狂妄讓他低估了我們，這足以讓我們找到他的弱點。”

瓦爾多冷笑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冷酷的光芒：“弱點？他的弱點就是他的傲慢。他以為他已經贏了，但他錯了。我們會讓他明白，背叛帝皇的代價是什么?！?

隨著復仇者之魂號的虛空盾徹底降下，戰場上彌漫著一股緊張到令人窒息的氣氛。敵人的艦隊開始蠢蠢欲動，仿佛是在等待著某個信號，準備對這邊發起新一輪的猛烈攻擊。

就在這時，皇宮深處傳來了一陣低沉的轟鳴聲，仿佛大地在顫抖。緊接著，一道金色的光芒從皇宮的頂端升起，直沖云霄。那是帝皇的召喚

這時，所有通訊器同時響起一個聲音。那聲音既像是從極遠處傳來，又像是直接在他們顱骨內共振：

“到王座廳來?！?

圣吉列斯最先跪地，羽翼收攏成披風。多恩的單膝跪地引發小范圍地震。瓦爾多摘下頭盔露出滿是傷痕的面容，卡提昂則把額頭抵在長戟握柄——他們知道這個聲音意味著什么。

穿過五公里長的死亡走廊用了二十三分鐘?？ㄌ岚旱谋瑥棙寭羲榱似咧粡谋诋嬂锱莱龅膼耗?，瓦爾多的長戟斬斷了十二條試圖纏繞多恩腳踝的觸須。圣吉列斯的圣劍始終燃燒，天使之血順著劍鋒滴落，在地面灼燒出神圣的凹痕。

當青銅巨門在身后閉合，卡提昂的呼吸器瞬間結霜。黃金王座的光芒比記憶中黯淡許多，那些懸浮在空中的圣顱侍僧只剩下四具還在運作。馬卡多枯瘦如柴的身影正在王座前整理長袍，掌印者的權杖已經縮短到匕首大小。

馬卡多的目光掃過眾人，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之色，他深知這些勇士們為了帝國所付出的一切，也明白他們即將踏上那條最為艱難的道路。

至于他自己，終將走上自己的終途。

“他等你們很久了?！崩先苏f話時，白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卡提昂這才發現，王座周圍的地面布滿了細密的裂痕，暗紅光芒從裂縫中滲出，如同大地在流血。

帝皇的金甲布滿裂痕，但面容依然平靜。當他的目光掃過卡提昂時，老兵突然想起大遠征時期在烏蘭諾星系見過的景象——那些即將被恒星吞噬的行星，也是這般溫柔地注視著自己的末日。

“在我們殺死荷魯斯之后，”卡提昂聽見自己說，“可以重建家園?！?

人類之主笑了。那個微笑里包含著卡利班森林最深處的星光，包含著普羅斯佩羅焚毀時飄落的灰燼，包含著雷霆戰士第一次跪拜時的震顫。卡提昂突然明白，這個笑容將成為他余生永恒的悲傷。

“不，你不能去。”帝皇輕撫卡提昂的頭，“比起我，人類更需要你。”

“吾兒，吾仆?！?

金光籠罩著人類之主，熊熊燃燒的烈火仿佛能夠吞噬一切不詳，在祂身后，那扇巨門早已關閉，卡提昂只覺得內心沒來由的一陣心痛。

如果他不曾見過光明，那他將不會討厭黑暗。

可他見過人類的偉大，藝術與科技在星海之間遍地開花，人們高舉著帝國真理驅散著舊夜的愚昧。

可如今，理想的大廈早已傾頹，只剩下滿地殘垣斷壁。

馬卡多已經坐上王座。老人的皮膚開始碳化，權杖徹底化作塵埃。帝皇舉起燃燒的長劍，王座廳的地板突然變得透明，復仇者之魂號正在他們腳下旋轉，如同等待解剖的巨獸。

圣吉列斯的翅膀最先燃起金焰，多恩的拳套開始共鳴，瓦爾多的長戟綻放出從未有過的光芒。

卡提昂握緊爆彈槍，突然渴望自己剛才沒有說出那句話。

因為他在帝皇眼中看到了答案——那個關于重建家園的答案，正漂浮在亞空間永不熄滅的怒火里。

隨后，王座廳內空蕩蕩的，只剩下卡提昂還在那單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