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造天使的過程，造就她們的奇觀，導致她們必然存在著身體或心靈上的殘缺。

與之相同，天使的能力也注定有著副作用。

拿執子自己舉例。她可以通過語言誘導，賦予他人不可抗拒的敵意或是執念。

而作為代價，受她能力影響的對象，會很容易不可控制地陷入某些被放大的極端情緒之中。

凌翼說布麗雅的能力天生克制執子，便是因為侵入別人腦袋的無形之蟲，可以造成隨機的精神扭曲。

以布麗雅眼下對其能力的控制，這種扭曲的程度很難達成理想的狀態，甚至有一定的失敗幾率。

可若入侵的是一個本身就極易被放大情緒的對象，那產生的效果將是顯著乃至驚人的。

執子越想，越感覺脖頸發涼。

凌翼她們，顯然早就意識到了她能力所導致的副作用。

甚至有可能在意識到她的身份，她的存在之前就注意到了。

證據就是，她們一直在利用這一點。

鎖定那些被影響的人，找出他們的位置，再追尋蹤跡一步步鎖定到她身上……

像剛剛那兩個警探。若只是被無形之蟲入侵的話，布麗雅根本無法控制他們的行為模式，哪怕連預測也做不到。

隨機的精神畸變，或許會讓他們自殺，或許會讓他們逃跑，又或者會坐在原地胡言亂語。

但正是因為知道自己將賦予他們敵意，才會在那時出手，確保他們將做出的行動必然是被無限放大的攻擊意圖，直接當場攻擊最近的她本人。

執子相信自己的能力悄無聲息，甚至連布麗雅那種無形之蟲的實體破綻都沒有。

加之她花費了數十年時間打造的這個完美無瑕的原住民身份，電工招搖的掩護……

此前哪怕她們有所懷疑，也根本無法在她身上找到任何證據。

但墨跡化子彈的被動防御……一切已經不需要更多解釋。

布麗雅能力的副作用，便是那些被無形之蟲寄生之人會頭暈，發燒，接連不斷地打噴嚏。

通過兩位警探最終的反常行為，她意識到了這一點。理所當然地，便也意識到了在場還有另外一個，至關重要的人出現了同樣的癥狀……

“阿嚏！”電工擦了擦鼻子，癲狂地揮舞起手中的陣旗：“更多！更多！我還要更多！玄墨的力量將吞噬一切！你們全都要死！”

“住手！”想通一切，執子收斂起漫不經心的模樣，對著布麗雅正色道：“他之前已經被我污染了！你的能力，會讓他只想毀滅一切的！”

說話的功夫，他整個人已經變得扁平，像是古卷里的工筆人物。

這種活人大變紙片的戲碼，放在平時絕對是限制級畫面，恐怖感拉滿。可此時此刻，伴隨著電工背后的水墨群山煙雨圖，只讓人覺得渾然天成。

反倒是剛剛那三維立體的現實人物畫風，顯得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

畫風的崩壞正在徹底地，全面地改變這個世界。

這種速度在以往的世界爭奪戰斗中都是極少出現的，唯有同時崩壞掉大量原住智慧生命的認知，而非殺死他們，才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姐姐……”蒂露拉著凌翼的手，指向那瘋癲的，已經與背景畫風融為一體的男人問道：“我們會死嗎？”

雖然這樣問著，但她的眼中迸射出探究與好奇，絲毫沒有在恐懼的模樣。

凌翼笑瞇瞇看了看四周，答道：“實話實說，那家伙是這里最弱的一個，包括你在內。

不過呀，姐姐卻不方便直接出手呢。

若是姐姐解決了他，不僅這個世界要完蛋，連帶著你也會被抹殺掉的。

發生那種事情，姐姐我可是不會允許的。雖然……或許會讓某些壞家伙如了愿？”

凌翼說著，貓兒一樣瞇著的彎彎眉眼轉向執子。

執子感覺凌翼似乎在探究，她到底是否真的想要徹底殺死魔術師。但留給凌翼的，依舊是那副神秘莫測，國色天香的模樣。

她可不是會因為一點點失算就陷入驚慌的女人。

凌翼……絕對已經開始懷疑了。

真可怕，即便是失去了所有的記憶，這個女人也是這么危險的嗎？

“我不想死。”蒂露認真地點點頭，卻仍舊絲毫不見慌亂。她似乎對凌翼有著某種執子所不能理解的信任：“告訴我，我應該怎么辦？”

“沒猜錯的話，你為那家伙植入的執念，應該就是無論如何都要殺死這孩子吧？”冷不丁地，凌翼突然問向執子。

“你猜。”執子坐等好戲一樣，用羽扇遮掩住嘴。她才不會被氣勢主導了自己的節奏。

凌翼也毫不在意。無論執子如何反應，一瞥之間她已經得到了自己所需的答案：“也就是說，他也是一樣的狀態咯。布麗雅！”

布麗雅點點頭，只是抬眼看向電工的方向。

幾乎被同化為工筆人物圖的電工，顫抖著掏出那把工藝手槍，面目猙獰地緩緩移動到自己腦袋旁側。

“不行哦，現在殺死他，可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執子似乎猜到了凌翼的計劃，慵懶地提示道：

“若不想辦法喚回他的理智，就算殺了他，玄墨的侵蝕也會將這里完全吞沒的。”

凌翼非但沒有反駁，反而看了看自己那表針像是奇怪觸手的腕表，點頭道：

“如果任由那家伙發瘋下去，世界將于一分二十秒后被玄墨徹底同化。

如果我阻擋住玄墨的侵蝕，世界將在三分五十六秒后全面崩毀。

而因為布麗雅的能力，那個人將會在一分三十四秒后開槍自盡，那將斷絕一切能夠挽回的機會。

那么，我親愛的小蒂露，你要怎么做，才能阻止最壞的結局呢？”

聽到關鍵時刻，凌翼竟然將一切的可能交給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執子終于微微睜大了美眸。

但隨即，她明白了。

這個世界，原本就注定由魔術師進行抉擇。

“一個提示，”凌翼將嘴巴貼近蒂露的耳邊，悄聲道：“注意觀察世界的變化。還有……發揮你的想象力。”

說罷，她站起身來。

面對頭頂密密麻麻的上古神獸，凌翼驟然睜開了雙眼。

布麗雅以滅火為掩飾，布置在院長辦公室焦黑廢墟下的后手全部啟動。

隱藏著星星點點藍紫光暈的黑霧悄無聲息擴散開來。四周一切有形的事物與無形的概念，全部扭曲著畸變為抽象的概念。

陷在畫卷之中，逐漸扁平化的人們，轉而陷入不可知，難名狀的形況。

漫天的異獸驚惶四散，來不及逃竄的都墜落成了無生機的刻板意象。

在玄墨暈染了大半個世界的當下，深淵仿佛從凌翼身體里彌散開來，瞬間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