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都瘋了……”

執子口中呢喃，看著深淵不斷扭轉著世界的畫風。與之形成強烈反差的是，她的臉上依舊是神秘而慵懶的平靜。

一半是意境深遠的水墨丹青，一半是光怪陸離的超現實主義。雙方都在不斷爭奪著，彼此碰撞吞噬著，同時向四面八方迅速延展開去。

已經不是為了避免侵蝕的有限防御，凌翼這是玩真的了。

就連那些奇形怪狀的混沌也開始忙忙叨叨地出現在現世之中，用難以名狀的鳴叫聲彼此爭吵著，協同搬運著星星點點的能量。

它們隱藏在燒焦的木炭里，倒塌的書桌下，被布麗雅在滅火后藏在房間的角角落落。

此刻，它們喧鬧著狂歡著，為世界敲響喪鐘。

若是剛剛只有一個玄墨法寶在發瘋，尚且還可以用一枚核彈抹去整個城市來解決問題。

但就在凌翼睜眼的一瞬間，深淵與玄墨的彼此碰撞，產生了現實塌縮的鏈式反應，讓世界的扭曲程度指數增長。

這個世界已經完了。

執子想不通凌翼為什么要這樣做。她從來不是意氣用事的人，更何況她已經說過要救魔術師的……自打時間誕生以來，她從未曾食言。

執子平靜的笑容下，掩飾著無力。

在她花費數十年時間，一手布置的，這個本應萬無一失的世界之中。所謀劃的一切，甚至全部都沒有被對手當一回事。

讓人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小丑。

此時的凌翼，就只是笑瞇瞇地，靜靜地看著蒂露。

她不催促，也不再提示。就像是對魔術師接下來的表現有著充足的信心，又像是無論結果如何，無論世界存續滅亡，無論蒂露是死是活，她都不在乎一樣。

小蒂露目光清澈，與凌翼密密麻麻的瞳孔對視著。她輕松自然，沒有任何刻意的表現，顯得十分得體，卻又成熟得不符合她的年齡。

然后，她點了點頭，兩眼一番，向后栽倒下去。

同一時間，她出現在云層之上。

幾乎是立刻地，執子已經看穿了蒂露身上所發生的事情，從不動搖的從容也未能掩飾過眼中一閃即逝的驚訝。

這……怎么可能？

蒂露的一生與她漫長的苦難與死亡，全部與世界的因果糾纏在一起，她注定走向超凡。

但無論如何，不應該，也不可能是現在！

凌翼究竟對她做了什么？

“想不明白嗎？”凌翼重新瞇起眼睛，對著執子歪頭一笑：“來問我啊。

把你的真正目的告訴我，或許我也會愿意和你分享哦？”

“呵……”執子瞬間恢復了冷靜，掩嘴輕笑：“不要把別人都當成你手下那只小可愛一樣的新手哦。

明明沒有必要毀滅世界，卻偏偏要讓深淵降臨，與玄墨碰撞，在短短幾分鐘內將這里的時間推向盡頭……

難道，我還看不出你想要什么嗎？”

蒂露的覺醒，源自于時間與因果的收束。只要冷靜下來，經驗豐富的執子當然明白凌翼所打的算盤。

時間之上，因果互為條件，不分順序。

當世界走向盡頭，那些必然要發生的事情，當然也就會在最后的時機全部爆發。

凌翼選擇拉深淵降臨滅世，為的只不過是讓蒂露當場覺醒。

但即便如此，執子還是想不明白一件事情。

如果這一切發生在她占盡上風，將要把凌翼選擇的棋路，即魔術師所剩下的，包含有更多可能性的時間節點全部堵死時，她倒是可以理解這種孤注一擲只為逆風翻盤的做法。

但現在明明凌翼早已經提早識破了一切，甚至于提前布置，反而將她逼入絕境。

在這種大順風的局勢下，為什么要選擇掀桌的打法呢？

到底有什么事情，是非要毀滅世界不可才能做到的？

毫無疑問，即便以天使的水準來考量，執子也是一位極其聰明的智謀家。所以她很快便想到了那個最是離譜，但卻唯一有如此必要的可能……

“不會吧……你又打算要擢升一位天使？”

執子聲音低沉，不敢置信中，甚至夾雜著一絲哀怨的意味。

那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因果糾纏者，區區魔術師，何德何能……讓她給與這等信任與期待？

書，獻祭，以及奇觀，這是超凡存在被擢升天使的三大條件。

但這僅僅是針對被擢升者而言的條件。

而作為賦予這一層位格的更上位存在，顯然也不可能毫無限制地隨意制造大量的強大天使。

在布麗雅升華的過程中，凌翼刻意回避了她本人所需要承擔的那部分。

布麗雅已經承受了太多，沒必要再讓她背負一份壓力或愧疚。

但執子知道，布麗雅的存在，本就是漫長的時光之前，就一直受到凌翼注視與關照的眷者。

在喪失自己的記憶后，選擇擢升這樣一位追隨者，是十分合理的事情。

可要說魔術師蒂露……

“你好像……很了解關于我的事情啊……”凌翼垂眸，翻閱著一本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中的書。

在完全扭變成深淵畫風的背景下，這樣的事情毫無違和。

執子愣了一下，隨即閉上嘴移開視線。反正她不會回答凌翼的問題，也不會讓她從自己這里得到任何情報。

“我知道你不想說，也沒什么辦法迫使你說，不過這不重要，”凌翼隨手翻閱著手中的書冊。執子注意到書籍上的名字，微微睜大了眼睛：

“我也并不介意告訴你。對于一位幾乎沒產生什么深厚羈絆的命運之子，我的確不存在什么信任。

但是，我信任我自己。準確講，是失憶之前，所安排好一切的自己。”

凌翼手中翻閱著的，是名為《深淵航標》的書冊。

……

云端之上，小蒂露驚奇地感受著自己身上的變化。

在這里，她似乎無所不能。他甚至感覺只要放開思維去暢想，自己便可以心想事成。

但此刻她沒有時間去感受自己的狀態。

一分二十秒，三分五十六秒，一分三十四秒……凌翼所提出的三個時間，在她腦海中不斷徘徊，影響著她的判斷。

不得不說，凌翼說得相當玄奧，而蒂露本身也不是什么善于思考的類型。

她壓根就沒聽明白凌翼的暗示。

但蒂露同樣相信自己的直覺。

對于什么深淵啊，玄墨啊，蒂露聽不懂，也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阻止。

但她或許能試一試阻止“那家伙發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