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伴著紅藍光芒撕裂了湖畔的寂靜。李昀緊緊抱著懷中的瑤瑤，感受著她微弱的呼吸和心跳，意識卻如湖水般冰冷。眩暈感和臟腑的隱痛漸漸模糊了李昀的意識……

“里面的人！待在原地！不要動！”擴音器里傳來嚴厲的呼喝。

數名警察迅速包圍了現場，手電筒的光柱掃過碳化的枯木、蒸騰著白霧的湖面、以及地上殘留的污穢痕跡，最終聚焦在渾身血跡和污漬的兩人身上。為首的警官揮手示意醫護人員上前。

消毒水的味道刺入鼻腔。李昀費力地睜開眼，身體的每一寸都在叫囂，丹田處是被抽干的灼痛和空虛。他猛地側頭——

隔壁床上，瑤瑤安靜地躺著，臉色蒼白，呼吸平穩。

還好……她還在。心落回胸腔，疲憊和后怕如潮水將他淹沒。差一點……

病房門開，幾名警察走入。“醒了就好。”為首的警官公式化開口，“城西公園發現你們昏迷在‘異常區域’，樹木大面積枯死，初步定為不明化學污染泄漏，正在調查。”

“化學污染？”李昀發著含糊不清的聲音

“徐小姐體征穩定，比你的情況好，休息休息就沒事了。”警官安撫道，似乎是看出了李昀的心思，順手關上門，“不用緊張，想麻煩你跟我們說說你們看到、經歷的事，如實就好。”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引導。

怎么可能不緊張？女鬼、妖怪、靈氣這些代表真相的詞匯在“科學”面前荒誕不堪。李昀指尖摳著床沿。

“湖邊散步時，”他聲音虛弱困惑，“水中央突然冒泡……冒出青灰色臭氣，瑤瑤說感覺冷……然后我就不知道了。”他小心避開所有超自然字眼。

“水底冒泡？異常氣體！”年輕警員興奮記錄，“這很可能就是污染源泄漏物！”

警察們交換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這種確認劇本的反應，讓李昀心頭發寒。難道他們知道什么？

敲門聲響起。“隊長，有人找。”

警官開門出去。門縫開合的瞬間，外面站著一個男人。墨藍色制服，剪裁凌厲，肩章臂章空白，左胸一枚難以辨認的暗色徽記。他站如標槍，眼神冰冷銳利的審視著病房，與李昀的目光無聲交匯！那目光仿佛剝開了他的皮囊，直視他體內混亂的靈力和污穢的靈魂！

警官很快返回，神色輕松：“上級通知，污染事件確認與你們無關。你們休息休息下午就出院了。”語氣斬釘截鐵。

門關上，隔絕了那個身影。李昀被虛脫般的寒意包裹。那“上級”是誰？將超自然災難迅速包裝成“污染”，效率高得可怕。奶奶的話在耳邊回響：“鬼門的鎖該響了……”現在，鎖后似乎站著更令人心悸的存在。

兩天后，西安火車站。

人流喧囂。瑤瑤踮腳撫過李昀眼下淡淡的藍暈：“黑眼圈淡了，但還很重。回去好好睡覺，不許熬夜了，聽到沒。”

“嗯。”李昀低應，將她用力擁入懷中。她的溫暖心跳給了他一絲慰藉。他低頭，她頸間的銀蝶項鏈貼著脈搏輕跳。腦袋里忽然閃過那天光斑下重疊的蝶影，甜蜜又刺痛。

“到宿舍發消息。”她替他整衣領，笑容明媚卻難掩眼底憂色。

“好。”李昀不敢回頭看她眼中映出的、陌生的自己，決然匯入人潮。

硬座上，疲憊如鉛塊壓下。李昀靠在冰冷車窗，閉眼卻閃現：快被絞碎的身軀、手指捏在妖物頭上的觸感、碳化的枯樹、病房審視的目光、瑤瑤病床蒼白的臉……

他抬起右手腕——斷裂的紅繩只剩一圈淡淡勒痕。蝴蝶玉墜連同瑤瑤的發絲，遺失在枯敗的湖邊。忽感一陣痛苦刺入心臟。

他拿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方停留了許久，最終只發出：“上車了，到了給你打電話，愛你。”

“哐當！”

一個抱著木盒的瘦小女生踉蹌，盒子砸在李昀腳邊。

“對不起！”清亮聲音中帶著慌亂疲憊。

李昀撿起木盒遞還：“沒事，要放架上嗎？”

“謝謝！我自己拿著就好！”女生一把搶過盒子緊抱懷里，眼神警惕。

李昀看清來人：十八九歲，一米六出頭，烏發挽髻，臉色蒼白憔悴，身著黑色改良唐制漢服……

西安唐襦裙妖物的記憶瞬間刺入李昀大腦，心臟狂跳，后背滲出冷汗。他強壓翻涌的恐懼與警惕，目光掃過漢服、木盒和她驚惶的臉。女生敏銳察覺到他目光，抱盒的手收得更緊。

李昀收回目光，體內沉寂的濁氣力量，在靠近她時，似乎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難以捕捉的共鳴？錯覺？

與此同時·某絕密會議室

巨大幕布顯示著不祥影像：西安城西焦黑的“枯蝶”區域；青槐村翻滾的暗紅“旱淵”濃霧；一條代表“荒澤離污染”的猩紅曲線陡峭攀升。

一段冰冷的匯報打破寧靜：

“……‘枯蝶’定性為靈能失控生態湮滅。‘塵封’完成。目標‘李昀’（ID：LN-037）體內檢測到超高污染靈力，威脅等級升至‘深瞳一級’（高危待控）。”

“……‘旱淵’能量突破臨界，‘儺靈界’波動，節點（秦明）失聯超72小時。旱魃封印裂痕擴大，區域能量活動激增。”

“……全國異常能量點激增47.1%，魑魅魍魎目擊上升31.8%……”

主控席上，佩天平利劍徽記的男人起身：

“啟動最終預案：‘絕島’，召‘二十四席’。”

“任務：重新封印荒澤離余瘴。失敗則凈化（抹除）。”

“次要：評估/回收高危目標（李昀、秦九歌……）及物品（儺面……）。”

“風險判定：有去無回（No Return）。”

“行動代號——‘歸墟’。”

燈光倏然熄滅，巨大的陰影吞噬空間。會議結束，人影沉默離席。角落里，一團邊緣模糊的暗紅色虛影微微一閃，如同凝固的血污，無聲無息地懸浮著，散發著難以言喻的陰冷與不祥。它是二十四道身影之一，卻更像一個不屬于此間的、冷漠的旁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