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時30分·小雨

“今天是中元節，晚上還是別出門了?！贝┖谏o身衣的黃毛縮了縮脖子。染酒紅色頭發的同伴已經擰動車鑰匙，改裝摩托的“鬼火”在雨幕里竄出幽藍冷光：“慫包，今晚有學妹局——你不去我去。”

雨絲斜斜地織成簾幕，車頭燈劈開朦朧的夜色。紅毛忽然急剎車——路牙邊站著個身影：雨簾中亭亭立著個穿旗袍的姑娘，月白色緞面旗袍的開衩處露出一截小腿，手里擎著羊脂色油紙傘，半張臉藏在傘下，金絲眼鏡滑到鼻尖，眼尾那顆朱砂痣格外顯眼。她垂眸望著積水里的月亮，傘骨上的銅鈴隨著呼吸輕輕晃動，發出細碎的“?！甭暋?

“靠，玩復古誘惑？夠反差??！”紅毛吹了聲口哨下了車。

“妹妹這么晚還在外面……不怕遇鬼嗎？”他跨下車，鞋底在濕滑的柏油路上碾出吱呀聲。傘下的人沒動，睫毛在眼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像振翅的蝶。紅毛咽了口唾沫，手順著旗袍開衩摸上去，觸到的皮膚卻涼得驚人，像剛從冰柜里撈出來的生肉。下一秒，他聽見自己喉嚨里發出咯咯的怪響，低頭看見手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皮膚像舊報紙般簌簌剝落。不過眨眼間，紅毛的身體就像被抽走了所有水分，只剩一張人皮堆在地上。暗處傳來老鼠啃咬的“沙沙”聲，鐵柵欄下閃過幾雙幽綠的眼睛。

第二日

蟬鳴透過發燙的玻璃窗，讓人多了幾分躁動，民俗藝術課教室熱得像個悶罐。陳年吊扇“吱吱”攪動著暑氣，后排男生們扎堆刷手機——屏幕里是最近爆火的金絲眼鏡女網紅，她穿著一身旗袍，復古氣質和現代都市的霓虹氛圍形成強烈反差，說不出的吸引人。同桌撞了撞李昀的胳膊：“刷到沒？這女網紅現在可火了，大家就喜歡這種反差感。”李昀撇了撇嘴沒搭話，心里覺得這些不過是博眼球的手段。

李昀趴在桌子上繼續刷手機：屏幕里閃過賣“開光護身符”的直播、跳大神的花臉神漢。他指尖劃過滿屏亂象，忽然冷笑一聲：“拿鬼神當噱頭，遲早倒霉?！?

同桌遞來一瓶冰鎮汽水：“聽說昨晚有人在沿河路看見了‘旗袍女鬼’？”李昀擰開瓶蓋，氣泡聲蓋過蟬鳴：“靈力場亂的時候，人眼能看見能量殘影——不過是低階的靈體罷了。”

他關掉短視頻，給女友發消息：“今晚出門不安全，明天見?！眲偘聪掳l送鍵，后頸忽然竄過一絲寒意——那是種不屬于風扇的陰冷，像有人隔著空氣盯著他的后心。手機突然震動，鎖屏跳出發小方小輝的消息：速來市立醫院急診。

醫院走廊·暮色四合

方小輝在搶救室門口來回踱步，白大褂下擺沾著泥點：“下午在工地放線，看到一個男人躺在橋墩基坑旁——瘦得只剩骨架，脈搏弱得像游絲。醫生說他五臟都快枯干了?！?

他壓低聲音，“那癥狀和書里寫的‘別魂術’一模一樣，用活人當引子，抽走精元補靈?！?

李昀湊近病歷單，體溫34℃、脈搏32次/分——這已經不是“瀕死”，而是接近“瀕靈”的狀態。

“事發地是城郊荒地，正在修橋，打了十米深的樁孔，出事的人不是工人，是鄰村村民。村民說這幾天天旱，他和老婆想引樁孔里的水澆地，結果老婆失蹤了，他變成這樣。”方小輝推了推眼鏡。

李昀看了眼時間：19:00整。

鎖屏壁紙里女友的笑臉突然被推送覆蓋——本市下水道驚現人皮軀干，警方介入調查。

他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想起奶奶臨終前說的話：“當人開始拿靈力當兒戲，鬼門的鎖就該響了。”

方小輝忽然拽了拽他的袖子，目光投向樓梯口——那里站著個穿旗袍的女人，半邊臉浸在陰影里，金絲眼鏡下閃過一抹猩紅。兩人對視的瞬間，她指尖轉出一枚銅鈴，“叮”的聲響里，墻面卻投不出那女子的影子。

后記

信息洪流沖刷著千年信仰，當護身符變成直播商品，當跳大神淪為博眼球的表演，“敬畏”二字早被踩進塵埃。即便號稱“正統”的術法流派，也不乏借鬼神之名斂財的人。

可有些規則從未改變：

——神靈未必因香火庇佑凡人，卻會因輕慢降下災劫；

——當人以為能掌控所有“真理”時，往往正站在深淵邊緣。

人物補白

-李昀：小時候跟奶奶學過引靈術，后來因為救不回奶奶，一度不再相信這些。直到發現自己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陰物”，才重新拾起半吊子術法?！吧倌晷g師”是發小方小輝給他起的戲稱。

-方小輝：材料學學生，最大的愛好是拽著李昀研究“老祖宗的智慧”。沒正經拜過師，全靠翻古籍和瞎琢磨，至今只會用銅錢算“今天該不該逃課”，正確率跟拋硬幣差不多。

世界觀注腳

人類所處的三維空間，不過是龐大靈力場的冰山一角。那些被視為“迷信”的術法，本質是對能量場的操控——至于用它來行善還是作惡，全在人心一念。